王孟伦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转头端详在一旁得到楼云渊良久,随即又向云泠恳声道:“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语罢,王孟伦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身后云泠呼忽道:“且慢。”
在一旁两人讶然的眼光中,云泠轻叩三下石桌,桌下石墩訇然分开,里面铁光明晃,竟是藏着一件贴身宝甲!云泠将其取出,细细地掸去其上尘土,仿佛是对待多年老友一般,只听他说道:“此甲名为地佑,是我少年行走江湖时所配,已尘封七年有余,虽然已是多年陈物,但依旧是绝世宝甲,今日,便送与你罢。”说完向王孟伦轻轻一掷,地佑直直地飞到王孟伦身前。
王孟伦接住地佑,之间月光下其上光泽浮动,入手时轻便柔和,与寻常甲衣大有不同!就连楼云渊都能看出地佑绝非凡品。一时间王孟伦心中感动溢于言表,他慨然道:“云先生已救我三次,如今又赠我宝物,此德此恩,我实在是……”说道此处,竟是有些哽咽。
云泠却道:“你既然都肯为那人丢掉性命,接受这地佑又如何?我是让你走,不是让你去送死。”
王孟伦本身也是豪爽之人,便不再坚持,默默穿上地佑后,随即跪拜叩首,说道:“先生大恩,我无以为报。若有朝一日,我得助先生,定将报此大恩。”话语铿锵有力,句句为肺腑之言,语罢,王孟伦起身又是一拜,转身便向外飞奔,一往无前。
亭内,楼云渊看人影渐渐隐去,心中感慨万千。一旁的云泠则默然不语,许久方叹道:“望上苍怜佑忠义之人。”
楼云渊点头称是,但心中疑惑经过这一番谈话后又是增添不少,不由问道:“云兄和王翎卫刚才所谈及的书册,可是我刚才翻阅的那本?”云泠点头默认,另一手拿出书册,楼云渊一怔,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如今王翎卫去引开那些人,云兄作何打算?”
云泠看向楼云渊,说道:“我想将其送至烟雨庄,交给一名老者。”
楼云渊顿时明悟,虽然在自己看来这书册貌似无用,但实际上定然烫手,若为保平安去祸乱,还是早日将其送出方为上策。他拱手说道:“那我先预祝云兄一路顺利。”
云泠笑看楼云渊,摇头道:“不是我。”楼云渊一愣,只见云泠挥手将书册扔到楼云渊身侧,笑道:“是你去。”
这话语使楼云渊手一颤,不禁瞪眼望向云泠,云泠摇头道:“你如今内功突破,全赖王翎卫,不若就以此为报答吧。”
楼云渊又与云泠对视良久,但看到云泠眼中神光一闪,顿时心下了然,将书册收入怀中。
云泠待他放好书册后,继续道:“算来你们离开这里后不久,石先生也该回到君子堂了。”
此言一出,楼云渊心中惊诧莫名,却听云泠又笑道:“我虽多年未出谷,但也知道他每年会在这月初五离开君子堂。”
楼云渊心中惊讶更甚,说道:“原来云兄对君子堂知之甚多,是小弟小看了。但今年先生日程比起以前要早三天。”
这次反而轮到云泠错愕了,他沉默不语,看似在低头沉思,而一旁的楼云渊看到他这幅神态,也记起当时萧别情听闻此语的神色。
良久,云泠抬头对楼云渊微微一笑,看上去似已成竹在胸,楼云渊本以为云泠还会就此说些什么,但他岔开话题道:“再过两日,你们也将返程。听说烟雨庄景色怡人,云渊可是决定去欣赏一番?为兄且先为你弹奏一曲。”
琴音飘渺,仿佛那淼淼烟雨一般,楼云渊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疑惑潜心聆听,琴声流动,引人如画,随着云泠的琴声渐渐欢快,楼云渊只觉画中美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楼云渊沉浸在这天籁里,不觉间体内气旋又开始旋转……
次日清晨,楼云渊已将那书册大致翻阅完,虽然后面的内容大多无法理解,但也只求记得而已。他打开房门,随即走向风铃谷的演舞阁,此处风景如画,杨柳依依,是弟子们常研讨武技之地,近几日来,君子堂的弟子也大多在此与风铃谷弟子切磋交流。待楼云渊抵达那里时,演舞阁中已有不少人,只是令他奇怪的是,昨夜动静非凡,呼啸之声响若雷鸣,可如今谷中众人神色如常,楼云渊侧耳倾听,也不见有人讨论,仿佛昨夜平安依旧。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娇喝:“楼云渊!”这一声太过突然,让楼云渊浑身直打了个激灵,他转过头,只见碧如正站在他背后,两人间隔不到一尺,楼云渊都可以嗅到碧如身上的胭脂馨香,显然是碧如悄悄潜到他身边故意为之,楼云渊无奈道:“碧如姑娘,你……”随即看向四周,只见那些同门尽皆向其望来,不少人更是捂嘴偷笑。
碧如仰着笑脸,水汪汪的眼睛笑意盈盈,调笑道:“喂,你想什么呐?这么魂不守舍的,和你打招呼反应都这么大。”楼云渊轻抚胸口,一把将碧如拉到旁边,低声说道:“我的姑奶奶,哪有人像你这样打招呼的?换做别人,你这么突然一喊,不得被吓个半死?”
碧如前跨一步,****一挺,说道:“本姑娘怎么打招呼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害怕?”
楼云渊顿时气结,低声叹道:“真是无理取闹。”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关系也渐渐熟络,而碧如也显现出她活泼调皮的脾性,在与楼云渊切磋交流时,经常捉弄他,好在楼云渊在君子堂时就已经饱受平瑶的“训练”,这点程度的把戏,自己也能一笑置之,可谁知他如此态度反而激起碧如的“斗志”,总想逮着机会就好好折损他一番。
碧如听见楼云渊叹气,又笑问道:“刚才说什么呐?”同时柔荑渐渐靠近楼云渊的腰间,楼云渊面对这笑里藏刀的问话,早有应对方法,忙岔开话说:“我说真是奇怪……对了,昨晚你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语罢极其认真的看着碧如。
碧如见他这副模样,显然颇为关心,她撅了撅嘴,玉手托腮,闭目微吟,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过得一会儿,碧如眨了眨那双动人大眼,忽然笑道:“啊,对啦!昨晚我听到了一阵很美妙的琴声,给我一种很舒服,很祥和的感觉,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睡着了。你要是不提,我都没想起来哩。”
楼云渊心中顿时已有计较,点了点头,笑道:“嗯,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来应该是哪位前辈兴致所致,拂上一曲。”
碧如点点头,说道:“说不定是谷主呢……诶,差点忘记正事。”她拿来自己的宝剑,低声询问道:“昨天你教我那南海屈鳞岛的古屿剑诀,可我回去演练后,发现有一些很别扭的地方,是不是你教错了?”
楼云渊见她连来请教他时还不忘损自己一番,忍俊不禁,说道:“你先演练一番看看。”
时间流逝,两人对话间,不知不觉就已过了正午。两人靠在雕栏处休息,碧如望向那蔚蓝的天空,忽然向楼云渊问道:“我听谷主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楼云渊点点头,望向碧如,笑道:“是啊,也该回去了。此次造访风铃谷,我也是收益颇多。”碧如垂下头,来回晃动**,自语道:“以后又是与师姐们待在谷内练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看看。”说道后面,声音愈发的小,而脸上那随时挂着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楼云渊闻言微微失神,此时才想到自从云无心封谷之后,谷中弟子就极少外出,而像碧如这样年龄偏小的弟子,恐怕从拜入风铃谷后便没出去过几次吧?想起自己前几日向其讲诉那繁华如锦的大城面貌,碧如都听得极其用心。如若可能,自己也想帮碧如满足心愿。
当云泠的样貌浮现在他脑海中,楼云渊顿时有了主意,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碧如,说道:“如果你将我教授的那几套剑法都学会的话,我有办法让你出去好好玩上一圈。”
碧如抬起头,瞪大双眼,低声问道:“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楼云渊摇摇头,满是诚挚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碧如脸上浮现出喜色,说道:“那说好了,我练好剑法就来君子堂寻你,如果谁骗人的话就是天下最卑鄙,最无耻,最下流的小人,呵……”
楼云渊笑道:“你还是好好练习那几套剑法吧,等你练得到家,写信给我便是。”语罢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有一位小师妹,性子与你倒是挺像,说不定到时候她见过你,还舍不得把你给放走。”
碧如一扫之前的阴霾,跳下来继续询问楼云渊那几套剑法的要领,楼云渊看她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心中也是颇为高兴,他此时看着碧如矫健的身姿,不禁想起在此时应在缡凤阁的那位伊人……
平瑶……楼云渊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是脸上微笑依旧。
傍晚时分,戴语书将君子堂弟子召集在一起,询问了他们近日来武功的进展,对门下弟子有疑问的地方,也都加以悉心解释。轮到楼云渊时,他起身而谈,周遭同门听他的一番对答,脸上都露出了钦佩的神色,但是念到往日楼云渊的内力进展,无不暗自叹息。戴语书听完他的回答,点头微笑,称赞一番。可楼云渊总感觉戴语书刚才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欣喜?
回到自己的屋中,楼云渊从行囊中拿出一个琉璃玉杯,他细细擦拭一番,良久,终于手握玉杯,走出房门。
他缓步来到最初与云泠相遇的亭台处,今夜并未听到琴声,但他还是来到这里。楼云渊看着那凄清的石桌,轻轻将玉杯放在桌上。随后从石桌下拿出两个玉壶。
寒风彻骨,楼云渊将那壶酒尽数灌入腹中,又将另外一壶倒入玉杯中,却无酒香溢出,原来那一壶中,装的竟是清水。
身子逐渐暖起来,楼云渊看着杯中清水,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赠君琉璃杯,不饮离别泪。
天涯几知交,梵音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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