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惊实非同小可,二女俱已有了相守慕容一世,隐居避世之心,对江湖恩怨仇杀实是无力更无心涉足,此时一霎那间慕容消失不见,旁人又被点穴制住,显是有武林中人施技擒走,如何不让二人心急似焚。
阿碧仍是强自说:“语嫣阿姊,你话是不是山上的强人土匪劫走了公子,想朝我们索些金银的呢。”这话实在是宽慰语嫣之语,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寻常强盗草寇又岂有这迅捷高明的点穴手法?
王语嫣又如何不知其中区别,但她年纪照阿碧稍长一两岁,虽是阅经不少凶险全靠慕容复段誉等人呵护扶持,但如此情境下,终是要有些拿捏判断,方能稳住阵脚,让局面不至于更加恶化,想到此节顿时打定主意,握住阿碧的手:“阿碧妹子,此事万万不能慌张,乱则生变,须得一步一步计较,你识得解穴之法,先去将那二人的穴道解开,我们一一盘问。他们即是掠了表哥去,必定不是仇家,否则以表哥如今情况,大可一剑杀了,想是有利可图,那便暂告安全了。”说着之间二人已走近茶棚,忽见棚后灶内站起一个小童,正是头先的老板儿子,想是他身小不甚起眼,见此情形便迅速躲了起来,敌方走的匆忙,竟是丝毫未有发觉。
他显是受了适才来人的惊吓,但见了两女心神便是稍定,一下跳将出来,跑至二人身边。
阿碧怕他惊吓过度问不出话,摸摸他的头哄着道:“小囡囡,告诉姊姊,你爹跟那个叔叔,是被什么人点住了穴道?”
”是。。。来了四个人,长得都千奇百怪,带头的那个更是丑的像恶鬼一样,那人直接冲过轿子来,将一个公子哥样子的人提了起来,让那几个人架走,顺手抄起来两个石子向我爹跟那赶车的叔叔掷了过去,他们便不动了,但我恰好站在灶台后,正好遮住,他们显然是走的匆忙,直接就走了。姊姊姊姊,你们生的这么好看,定是仙女下凡,能不能帮我爹看看,我爹还有救么?他。。。他便一直如木头一样不动了么?“说到此处有些着急,眼圈业已红了。
语嫣阿碧听罢心头一惊,看来这来人非但不是一个,且领头者武功了得,识得投石打穴,必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语嫣全然未练过武功,阿碧则粗浅识得些慕容家的武艺,擅使得长鞭,眼下却根本没有随身武器,更不是对方敌手,不由得心急如焚。
”我们先帮他两个解穴吧。“阿碧说着已走近茶棚老板身侧,点了两下却丝毫未动,显然头先点穴之人用的非寻常法门,有他独家巧技,语嫣见状微一寻思,她虽没有武功,却博览各大门派武学典籍,对各家奇门武学亦有涉猎,这投石打穴又怪异十足的法门,颇似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怪路子,便道:”阿碧,你且点他天府穴一试,些微加点内劲,看看可不可行。“
阿碧听了照做,果然解开,同时又将另一位赶车汉子解了穴,二人如堕云里雾里,不明是何状况,见阿碧王语嫣两人愁眉深锁亦不敢多问,只微微退到一边,由得语嫣二人言说。
”姊姊,这法门是谁家的武学派别?“阿碧问道。
王语嫣道:“这便是我向你提过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一种奇特点穴功夫,表哥与他们曾有较量,更伤过他们的人,既然真的是他们,事情或许不妙。“
她心里明白,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此时已完全臣服灵鹫宫宫主虚竹,虚竹性子平和戆直,定不会与慕容复为难,如此一来说不准是其中有叛逆逃了出来,听闻慕容复心智武功已失,又觊觎还施水阁中无数武学典籍,是以起心擒了慕容复。想到这里,越发觉得有理,便将想法说与了阿碧听。
阿碧听罢心中也是一沉,此时势单力孤,又有高手环伺,实是万分紧急,但又一寻思,忽觉不妥:”语嫣阿姊,你说的则个都是在理的,但有一事不对,既然是武林中人,又不止一个人,那擒住我俩又有何难,何必非要等到我们离开方才下手?再说以公子现在的情状,也未必能识得还施水阁的所在,万一一问三不知,那岂不是白忙一场?”
这质疑实在合情合理,但语嫣推测也实不虚,擒住慕容复的,的确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人,当时虚竹给众人解了生死符,以乌老大为首的岛主洞主,莫不感念其恩德,愿终生效力于其,唯独三人有了其他计较,分别是崂山灵寿岛海里鳌,极乐琼楼岛柳宗思及滇池百炼洞鬼夫子。
这三人素来与乌老大不睦,此时见他与虚竹交好,势必之后狐假虎威之势不可规避,隐然压了自己一头,因此对虚竹只是假意投诚,待解了生死符,回归自己属地,便直接独立并私自勾结,将三股势力改组为三仙盟,脱出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不受灵鹫宫之管辖,且拒不纳贡献礼。
此事一出,虚竹也听闻一二,但他生性宽厚平和,并不以为意,这三人却生怕此举被灵鹫宫及其他洞主岛主发难,便各自率了一批岛众出入江湖暂避风头,以观形势。
这期间便到了大理境内,一名手下人在城内偶然见到王语嫣同阿碧采买胭脂饰物,由于之前万仙大会中有过会面,对王语嫣这等天人姿色的女子自然深有印象,料必慕容复也在佐近,回去后便秉了三位首领知道。
由于慕容复发疯一事江湖并无太多人听闻,因此起初他们并不存挑衅之意,但想到此前他在万仙大会上出尽风头,却耿耿于怀,便派手下人继续跟踪,一查之下方知慕容早已武功尽失神志不清,立时生了邪念,此时三仙盟草创,根基不稳,三人武功虽足够对付一般庸手,但面对一流高手难免力不从心,慕容家还施水阁收藏之广,种类之全,江湖早有盛名,如若能够得窥一二,在武学一道必有更大进境。
打定主意便要挟持慕容复带他们回姑苏,至于何以不一并劫走王语嫣及阿碧,原因倒是颇为乌龙。原来万仙大会上王语嫣曾指点慕容复应对各方攻势,对桑土公乌老大等人的武功更是如数家珍,以至于这三人误以为王语嫣是深藏不露,甚至强于慕容复,因此不敢妄动,只挑选二人离开之际,匆匆将人劫走。
不过这其中情景,此时的语嫣二人自是不知。
阿碧忽地想到些什么,面露喜色:“阿姊,我想到办法的啦。我们去皇城找段公子,他现下做了皇帝,定可以派许多人来找寻公子,总强过我们俩没头乱撞的好。”
王语嫣心中一动,只这不失为一个可行办法,但随即想道:“段郎对我情意实是深重,我此番去求他相助,定是没有微词,可我当日离他而去回到表哥身边,已是万般对不住他,此时此刻又怎能再烦他援手呢,如此行为,忒也让人小看。况且父亲与王妃是因为表哥而死,王府旧部对此都是心存芥蒂,段郎如若帮了我们,不知又要受群臣多少非议,段郎一片真心待我,我却钟情于表哥,本已是负了他,决计不可对他再添连累。”
于是正色对阿碧言道:“此事还是我两尽力而为,先追寻表哥下落才是,如再折返皇城,实是耽误了追踪的最佳时间,况且。。。。”便想将心中所想言说出来,却终究没能出口,长长叹了一口气,凝出两行清泪,阿碧见她愁苦心怀,也想到自己这般,却是陷得语嫣于尴尬境地,便不再多说,可眼见慕容复被人掳走,心中仍是焦急万分,不知如何自处。
王语嫣拭了眼泪,打起精神,与阿碧商议对策:
“依我看,来人既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必不会久留此地,若是他们真是贪图还施水阁秘籍,想必与我们一样,都是急于越境回宋的,我们加快脚程也许能追得到。”
说罢望向车夫:“车夫大哥,头先你可见到那批人朝哪个方向走了。”车夫一路未得与语嫣说过几句话,此时更是分外恭敬殷勤:“见了见了,与我们赶出城的方向一致。”
语嫣道:“那便是了,我们这就追赶上去。”见车夫模样踌躇,知他惧怕对方武艺高强,于是和颜恳求:“事情紧急,还望车夫大哥帮忙赶路,只要到得城里,我们自行寻找即可,不敢多添麻烦。”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相予,车夫见二女楚楚可怜之态实是动人,又有钱财相诱,便也应承下来,于是便驾着马车一路追赶,马不停蹄,未到日暮,便已到得边境市镇。
“他们来这总是要住店的,我们且各个客栈打听一下。”
语嫣对阿碧言道。这小镇并不大,客栈共有四五家,一路盘问之下,真让她们找到了行迹,说是有十余人一起入住,自称宋人商旅,但看样子各个凶神恶煞且持有利器,怎么看也不像生意人,他们包了一层楼的房间,此刻刚刚用完饭,在各自房间歇息。
语嫣略一寻思,对阿碧说道:“妹子,你先去这附近最近的那间客栈找好房间供我二人住宿,我且上楼探听些消息就去找你,如若我。。。如若我未及时赶回来,那你便只能去皇城找哥哥了,无论是求他派人还是投身暂避,都能有个妥善安置。”
阿碧一听便知她要行凶险之举,怎能答应,当即就立时拒绝,要语嫣去投店,自己去打探敌方消息,两相争执下,终拗不过语嫣,只得应承。
“语嫣阿姊,你。。。你一切小心,假若你与公子有什么不测。。我便也不活了。”阿碧嗫嚅着说,言辞极其恳切动情,语嫣知她一片心意,好生安抚,总算将她哄走。
阿碧满怀心事的走进旁边最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两件房,随意点了些小菜,刚提箸欲食,心里想到语嫣也饿了一天,还凶险未定,自己便再也吃不下去。
她性情开朗,最易与人结交,以前碍着王夫人的面,不敢与曼陀山庄多做接触,跟语嫣的交情也实是有限,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互相扶持,有了深厚情谊,实是当成阿朱以外最亲近的姊妹看待,想到她毫无武功却行如此凶险之事,不知要出什么乱子,越想越是焦急,眼见日头将要偏西,仍未见语嫣回来,立时便要起身去寻,也不管对手强敌环饲还是如何,怎么也要见到语嫣平安。
正要开门,却只听吱呀一声,门已分开,只见语嫣平安无事,面上似还略带笑意,顿时一腔愁绪烟消云散,甚至一时忘了事态严峻,两手牵着语嫣落座,十足欢喜。
“好姊姊,怎的瞧起来挺是欢喜,可是探听到什么消息了么?”阿碧见她无恙,忙追问道。
“不但有了不少消息,我且有了些应对的法子可以一试。”语嫣似是胸有成竹,已打定主意,惹得阿碧更是好奇,迫不及待听她说将下去,谁知语嫣竟卖起了关子:“好妹妹,我们还有事做,趁着天仍未晚,快些去集市店铺买些东西,这一路上我将事情一一说与你听。”说罢便挽了阿碧的手走出房门,弄的阿碧一头雾水。
二人穿梭市镇之间,买了胶水(注:这个我在笑傲里看过令狐冲买,所以直接用了,既然老金那么写,想必古代是有。),钢丝,纸笔墨砚一众物事,又去驿馆买了两匹快马,赶去都城守卫之处,央他夜深时分开城放二人离开,将军起先自是不允,虽说两名女子无甚要紧,但军令岂可轻易更迭,无奈之间语嫣将头上金钗拿出,此物为她在大理皇宫随段誉登基之后,段誉令人以赤金锻造相赠,上绣龙凤图腾,是皇室之物,并告知自己来历,守城将军曾是段正淳麾下将领,感念旧主恩情,也怜她救人之切,顿时应允,且要派兵相助,被语嫣辞谢。
一路采买之时,语嫣也将适才经过告之阿碧,当时自客栈送走阿碧,王语嫣耳语身边跑堂的小厮,给了他些散碎银子,要了一套他换洗过的衣服,去了厢房更换,将帽子狠狠压低,悄声上了楼。
走到楼梯最近的一处房间,只见屋内灯火通明,细细观瞧有两个人影,正在谈话,忙将身子引到窗棂边,用耳朵贴在门沿细细探听。其中一个声音尖细:“我看这回岛主他们的事情多半要白费心机,那小子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起,如何能带我们去他老巢找劳什子秘籍。”
王语嫣心道:“这果然是说我表哥的了,看来与我所料无差,但这样也好,起码他们有所图谋,表哥暂时便仍是安全。”便继续听下去,只听另一把声音传出:“你可不知道三个头儿的心思,他们既是擒了慕容复,就已是无本万利之事,哪怕找不到秘籍,便是杀掉了他,也是我们三仙盟立威的大好机会,中原武林以南慕容北乔峰为其中翘楚,乔峰现下已经死在雁门关,便只剩下个慕容复,他们可不知道他成了疯子,我们杀了他,传将出去,那岂不是长了无数的脸面,让江湖人闻风丧胆了么!”
听的王语嫣大惊,一想确是如此,不免焦急起来,但仍屏气凝神,不敢做声,继续听了下去。那尖细嗓音又说:“还是老哥有远见,兄弟自愧不如,看来岛主这一招真是高啊,哎,只是可惜了这慕容复身边两个小娘子,哪个都如花似玉,尤其是那个粉衣服的,简直是仙女一样,这要是一并捉住,让我们哥几个美美,可是神仙也不做了。”
说完连连讪笑,声音猥琐至极,听得语嫣面红耳赤,心下十分着恼,却听另一个声音说:“哼,你想的倒美,头儿说了,这两个小妞非同一般,你想想南慕容身边的女子,岂是等闲之辈,别忘了当日万仙大会上那粉衣小娘子还指点过慕容复武功,看她那见识渊源,武功还在他之上呢!”
这话说的王语嫣几乎要笑出声来,暗想这群乌合之众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知道自己只是纸上谈兵,对实际武学一窍不通,但由此心里却有了计划。
阿碧听的入神,急着问语嫣计划具体如何,语嫣笑着答道:“无中生有,调虎离山(注:此为三十六计中的两计,该书定稿于明清,因此王语嫣是没看过的,但其中典略皆属前人所载,因此宋朝有所流传也是可能的,小说家言,不必苛求),他既是觉得我是武林高手,我就高给他看,一会儿我便去约战他们,引他们出来,露两手功夫吓破他们的胆,这时他们什么岛主洞主必定都出来应战,留下守卫表哥的也是三流角色,你趁机打发了他们,速战速决,带着表哥骑马离开,我手中仍有从山庄带出傍身的烟雾弹,见你们逃出,我便释放烟雾撤走,同你们一并会和出城。”
阿碧听罢连连摆手,“这事体太过危险,你全然不懂武功,被发现了根本无法抵挡,还是我去,你去救表哥。”但转念一想若是这样,语嫣连看守的小角色也打不赢,那更是麻烦,顿时有些为难,想劝语嫣从长计议,又知她决心已定恐难更改,只得顺着她思路走,问道:“那你又如何装作高手的样子,这种事哪里是骗的来的。”
语嫣莞尔一笑,“所以我买了这些物事。我从前看还施水阁的秘籍,里面偏有一门是做千术的,派内之人以骗为业,以斗智代动武,积下不少案例,便有伪装高手骗富家子弟叩头学艺,榨取金钱的,都是用些古怪原料,便能做出些开山劈石之效,我又精通各家武学路数,一会到了只要见了他们手中兵刃,便大致了然具体武功走势,一一点破,只要这表面功夫做得像,便准能唬住一时,你需速战速决救出表哥,我们便大功告成。”
日渐西沉,天色渐渐昏暗,三仙盟一众人正要睡去,忽听得门外一声娇斥:“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英雄们,何时也做起这拐卖人口的勾当了!”众人闻声大惊,一听是个女子,想是慕容复身边二女寻上门来,诸人对王语嫣皆有三分忌惮,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崂山灵寿洞的洞主海里鳌是三仙盟中之首,诸人皆以他马首是瞻,但听他沉吟片刻,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们既然来寻,就是自恃武功高强,心下不惧我们,哼,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一行带了十余号人,我与柳宗思鬼夫子更是一方之主,一齐攻上去,也未必怕了她们。”
他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都曾受童姥压制多年,深知人不可貌相之理。因此虽见王语嫣柔弱,却丝毫不敢懈怠,当即将一众人士都召唤过来,只留了两名岛众看守慕容复。
只见院内王语嫣一人垂立,神态怡然,虽天色昏暗,却难掩其清雅气质,将众人显得更加猥琐丑怪了。王语嫣淡淡说道:“可是你们抓了我表哥?”一脸毫不在意对手的样子,似乎根本未将来人放在眼里,三仙盟一干人恼怒之余,见她这般有恃无恐,心里防备又多了一层。
未等海里鳌开口,极乐琼楼岛的柳宗思先上前一步言道:“在下三仙盟柳宗思,万仙大会上见过小姐,也目睹过慕容公子的高超武艺,心下很是拜服,如今他乡偶遇,特想请他于我们三仙盟做客,让我们好生款待。”
一席话说得有礼有节,加上他模样在一干凶神恶煞里显得颇为特殊,头戴文生公子巾,手拿纸折扇,仿佛一个儒雅书生一般,但王语嫣也知他们本意如何勾当,怎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当即冷笑一声,言道:“好一个好生款待,便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将他掳走么?我表哥如今怪病缠身,武功不得以施展,可叫你们有了可乘之机。”
正说话间风声摇动,身侧不远处一排青竹枝叶被吹的簌簌作响,语嫣冷眼一望,说道:“好生聒噪!”同时一指翠竹,似是有破空剑气一道劈去,一排竹子应声而断,她与段誉相处日久,多次见他使用六脉神剑,因此此时照猫画虎,倒的确做得似模似样,举手投足一派高手气势,瞧的对方冷汗直冒,以为语嫣学了大理段家的六脉神剑,已可以气御剑隔空杀敌,那杀死自己这十余人想必也是举手之间的事情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
他们哪知这是阿碧在隐蔽处拉动早被胶水黏住的断竹,语嫣手指一挥,这边厢钢丝便拖拽竹子,天色已晚,加之众人集中力又全放于王语嫣身上,因此这种现学现卖的江湖骗术竟瞒过了三名好手。
海里鳌起初靠人多围攻的打算此时被无形剑气给吓住了,怔怔不语,鬼夫子在三人之中年纪最大,心计也最是阴沉,此时虽也被一手“六脉神剑”给震慑得不清,却依旧颇为镇定,阴阴的说道:“那便是大理段家的六脉神剑么?姑娘原是段家的人?”语嫣虽确为段正淳之女,但此时并不想为段誉再填麻烦,当即朗声笑道:“我姑苏慕容家各派武学典籍齐备,这点雕虫小技何足道哉,倒是先生手中的铁拂尘,一手的漫天梨花使得出神入化,可让小辈崇拜的很,正想领教。”她看这老者面色阴郁,手持拂尘,知他定是七十二岛里善于施毒以及外家兵器的好手鬼夫子,漫天梨花正是他的看家本领,见对方诸人听罢面色皆有微变,知道自己是说对了,心下稍安。
鬼夫子虽是老奸巨猾,此时被一个照面便道破老底,心下暗自佩服,对王语嫣更是惊惧,其余诸人更是对她的本领深信不疑,生怕她一时动怒再使出“六脉神剑”,到时候遭殃的却不是竹子了。一时人群骚动,不少岛众躲到后面随时准备逃走,三名首领站在前面见此情形心下暗骂,却也是骑虎难下,甚至动了放走慕容复以求和之念,只要保全自己身家性命已经满足,王语嫣见状也看出诸人惧怕之色,心头大喜,面上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我姑苏慕容世家从不与人为敌,但也未曾受人欺凌,你们若是此刻知趣,便放了我表哥,否则的话,便留下人头,死在异国吧!”
银牙紧咬,强作出凶狠之态,她向来恬静平和,发怒时候都是极少,此时要做这般神态实是不像,可为了营救表哥,也只能勉强为之,虽是生硬之极,但对方正是心惊胆战之际,岂有这种闲心细细揣摩对方神情是否逼真,三名首领一听这话,知道若是交出人,便应当可保全性命,几乎都要立时应允,但可当着一帮手下,这话万万说不出口,正踌躇之间,忽听得楼上传来打斗声音:“卿家快来救驾,朕被这群乱臣贼子给禁锢了一天,回去定要诛他十族百族已销朕心头之恨!”
这派疯话当然出自慕容复之口,想是阿碧已经与看人的动起手来,语嫣朝楼上一望心里恼怒慕容复吵闹误事,却又不可表露心急之情,谁知道对面柳宗思却瞄上了她。
这柳宗思虽是衣冠楚楚,却是声名狼藉的江湖败类,好色如命,简直比当日四大恶人中的云中鹤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早觊觎王语嫣美色,此时虽惧怕她武功高强,却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似是要一口吞下去一样,便发现了她的仓皇之色,心下念头急转,纸扇一摆,拱手说道:“是我们莽撞,姑娘万勿见怪。”
谁知说话之间已向语嫣处跃去,语嫣终于大惊失色,忍不住高呼:“你要干什么!”急忙向后倒退,耳听楼上打斗声不时传出,心头想着让阿碧救了慕容复自己再用烟雾弹脱身,但眼见此时这般危机,如何应对?自己只需与柳宗思走上一招,马上被探出底细,到时候非但表哥救不出,自己也要落在恶人手上,心急如焚边退边向怀中探去,此时楼上一个人影破窗而出,足尖轻点几个周折,从二楼跃下,正是阿碧,心头不由得大喜,但同时又想到,糟了,阿碧武功只是稀松平常,对付几个岛众尚可,自然不是这三个首领的对手,此时为了救我将表哥那边放下,再要营救可是千难万难了。
诸人见阿碧从二楼跃下,手里握着刚从楼上一名手下那缴来的长剑,青光霍霍像柳宗思刺去,柳宗思眼见阿碧攻势急切,只得调转过来交手,王语嫣背靠院墙稍得懈怠,旁人一时仍未看透情势,且全着眼于阿碧与柳宗思的打斗,留下一个空子给王语嫣,此时若是她投掷烟雾弹翻墙出去,定可平安脱身,可她想到阿碧为营救自己奋不顾身,表哥又在这些人手上,自己安能独活,大不了被他们一掌打死,也不可受恶人折辱。
主意打定便将生死暂抛脑后,此时阿碧已与柳宗思交上了手,柳宗思毕竟是一岛之主,手上颇有些功夫,内力也远胜于阿碧,可阿碧使的是从慕容家学来的家传剑法,威力非同小可,招式精奇,她虽只是学得一鳞半爪,却也能勉力支撑,只见柳宗思纸扇的扇骨是精钢锻造,与她长剑相交险些将其折断,柳宗思是已扇为棍,扇柄更暗藏利刃,待得欺近身畔便出其不意暗算,只是阿碧剑势绵密,一时竟没有空子。
阿碧一面招架柳宗思,一面嚷着语嫣:“姊姊,你速速离开!”
语嫣自然决计不会走,只问了一句:“表哥现下如何?”
阿碧应道:“我刚与那两个看守打斗,打倒一个,另一个与公子厮打起来,公子后脑撞上床沿,晕。。。”还没说完,战况吃紧连忙招架,语嫣知她专心对敌不可分了心神,眼见柳宗思身法一动,向阿碧身后跃去,阿碧身法不及他快,却也反应迅速,人未及转身,剑已刺向后方,身体凌空旋转,长剑直指柳宗思咽喉而去,柳宗思用扇子一格,用上了十足劲力,阿碧本就身在空中无法借力,被内力一震之下,长剑脱手,人也向后仰去,狠狠跌在了地上。
语嫣心中一沉,想这是完了,柳宗思嘿嘿冷笑,让几名喽啰将阿碧按住,转向王语嫣,一面与鬼夫子跟海里鳌说:“看出来了吧,这小妞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那个帮手也是稀松平常。二位哥哥且不用动手,待我将这小娘子也捉住,先说好,这个可是得归我的。”说罢淫猥之态毕露,在夜色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语嫣想道:“我便是一头撞死也不让你这禽兽欺负,此番虽是没救成人,但尽了人事,也算对得住表哥了。”却见柳宗思人已慢慢欺近,似是毫不着急,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乐趣。谁料到此时忽得一阵疾风,柳宗思“哎呀”一声倒地不起,后背插着一柄长剑,显是穿胸而过,人已立时毙命。
在场诸人无不大惊失色,惊惧不已,尤以鬼夫子海里鳌为最,他俩自问武功练了几十年,苦心钻研,在江湖也小有名气,此时眼见同伴猝死,连行凶者的影子都没见到,这可与王语嫣之前的花架式不同,如何能不害怕,海里鳌与柳宗思交情极深,见此情状悲痛之情极甚,直扑过去查看柳宗思尸首,怒吼不已,一旁的鬼夫子捻须沉吟,定了定神,运气内家真力,大声说道:“出招的是哪位高手,可否现身一见!”声音如洪钟大吕直冲霄汉,倒是在众岛众面前挽回些许颜面。只听得一个男子声音冷冷说道:“姑苏,慕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