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更坏,但却肯定没法再好。
给老妈的短信也变成了时不时的电话,但还是老样子,你不退,我不退,那就大家一起挺着,看谁能挺得过谁。
“于是呢,你就宁可忍饿挨饥,也还是不肯回来?”周石妈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这边刚和周石说完,那边周石就听见她对别处说,“这个下午会上再发,先别放消息。”
周石忽然觉得自己特可怜,嚷嚷着:“妈,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亲生儿子,我这都快死了你还想着下午开会?”
周石妈现在对自己儿子的手段免疫了,确切的说是听太多所以麻木了,一开始她还能心软下,可挡不住儿子心硬啊,好说歹说都不回,那也别怪她无情:“你这不还活着呢,等真不行的时候,妈肯定飞奔过去,妈哪舍得你啊。”
周石黑线,仰面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妈,你说的和做的差距也太大了。”
周石妈没理那个,她现在三天两头都能听见儿子活蹦乱跳的声音,再多的心疼也都化为乌有了,现在就是清一色的牙痒痒,那心情和小时候儿子在楼底下贪玩儿不回家吃饭有那么点微妙的相似:“儿子,你都这熊样了,那小子还巴着你不放?”
周石有点不太高兴,微微皱眉,说:“我和你讲多少遍了,你能不能信我一回。他真不是图我的钱,我他妈都在他这儿当了快一年的负资产了!”
周石妈不以为然:“没准儿放长线钓大鱼呢。”
周石顺杆儿爬,立刻说:“那你赶紧哪,让我爹把我喂成大鱼然后看他稀罕不稀罕。”
周石妈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玩意儿,没好气道:“想要钱就回家,你爸现在恨不得拿金条把你砸死。”
心里微微难受一下,周石深吸口气,忽然觉得嗓子眼发紧。
周石妈似乎感应到什么,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熬不住就赶紧回来吧,和自己爹妈有什么好较劲的,你看你爸这一年,说是找人收拾你,找了吗?还有那小子,动都没动。他就是跟你置这口气。”
周石吸吸鼻子,好半天,才低低的问:“妈,那你呢?”
周石妈顿了下,才说:“妈想你。”
挂上电话,周石用胳膊死死压住自己泛酸的眼眶。
有人凿门,周石想装没听见。可外面的家伙似乎断定屋里有人似的,那叫一个执着,周石不胜其烦,结果一开,又见房东那张大饼脸。
周石没办法让自己和蔼起来,只能僵着脸,语气不太好的问:“前两天不是交过暖气费了?而且交跟没交一个样儿,这屋当冷藏室合适。”
房东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说:“今儿个是房租。”然后走进屋,四下看看,好像怕自己房子被人动手脚似的,末了没发现异常,才赞许的点点头,看周石一脸不耐烦的,便有点轻蔑的扯扯嘴角,“你不是又忘了吧。”
周石还真忘了。房租三个月一交,拢共也没弄过几次,他哪记得房东什么时候来,而且这人也压根儿没个准。
这张脸现在是周石生活里最丑恶的风景,原本还有人事专员在旁边陪着,可自从辞了工作,就只剩下他在蹦达。每次看见这个人,周石总是想,有朝一日自己发达了,定要把今天受的屈辱十次百次的还回来。可当他天马行空的复完仇,落回地面,生活却还在继续。
“怎么每次碰上你就没个痛快的。”房东也挺无奈,走过去把沙发上的被子推到旁边,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搓了搓冻得有些冷的手,才问周石:“你弟弟呢?”
“上班。”周石硬邦邦的回答。他眯起眼睛,横竖都觉得这人似乎今天不要到钱不罢休。
果然,房东立刻接口:“那我跟这儿等他,今天闲。”
周石立刻火儿了:“我说你他妈的没病吧!晚收两天能死啊!”
房东也不乐意了,估计一直憋着呢,周石这一骂,倒让他能松口了:“那我就和你实话实说,现在年关,房子都紧,我这地儿要涨三百,能接受呢,你俩就继续,接受不成,有的是人等着要。”
操,这人都什么玩意儿!周石觉得自己要到极限了。搁以前这路货色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现在,人家是大爷,他妈的自己狗屁不是!
最后,周石还是打电话把刘远叫回来了。好说歹说,那人才只涨了二百块钱,走的时候还要刘远手机号,说省得下回来闯空门。周石真他妈想一脚把那人踹楼底下,闯空门?操他妈的自己不喘气儿是不是!
刘远知道周石不好受,送走房东,就过来讨好的笑笑:“对不起了。”
周石觉得这句对不起刺耳极了,想都没想就冲刘远嚷:“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刘远咬咬嘴唇,半晌,才努力露出个微笑,和周石说:“以后就好了,什么时候过来提前打电话,咱也有个准备。”
周石把牙咬得生疼。他不是气这个,他是气……呵,他气什么呢,他只能气他自己。
终于,周石一脚狠狠把沙发踹偏了半米,哑着嗓子吼:“我他妈到底为什么啊!”
刘远愣愣的看着他,几乎掉下眼泪。
走过去,把沙发一下下挪回原处,背对着周石,刘远难受的哑着声音呢喃:“就是,为的什么呢。”
弄好沙发,刘远吸吸鼻子,然后转过身望向周石,说:“要不你回家吧。”
周石一愣,立刻眉毛皱得老高,没好气道:“我烦着呢,你别来刺我火儿。”
刘远深吸口气,要说一开始,他可能是有赌气的成分,可现在话说出来,他反而平静了,好像那些东西本来就酝酿在那儿,只等着一个人来戳破。
刘远看着周石,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看的男人了,从里到外,都透亮得厉害。他和周石说:“你别看我一天早晚打工跟多累似的,其实我可精神了,因为……”刘远说不下去了,再说他怕自己后悔。所以他努力眨眼,把不该出来的东西逼回去,“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就是想你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能挺过去,但是干嘛要挺呢?两个人过日子,是要开开心心的,不怕辛苦,但怕难受。”
周石看着刘远,他知道自己要失去这个人了,确切的说他从来没有名正言顺的得到过。他和他似乎总是处在很奇怪的关系网里,磕磕绊绊,遍体鳞伤。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潜意识里就在等刘远的这句话,等他说,你回家吧。这样,自己全力付出的形象依旧保留,里外里他都无比光辉。
可周石还是不可抑止的疼起来,那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他几乎站不住。
周石终于蹲下来,就像逞强的孩子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他想告诉刘远,他真的喜欢他,和他一起真的很开心,可太疼了,他根本说不出话。
刘远终于没忍住,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掉,可他还是走过去,蹲下,把头靠在周石肩膀上。
周石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伸出胳膊把刘远环住,带着浓浓的苦涩:“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走的更远……”
第 55 章
刘远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本来只是想回来交个房租。却没想到变成现在这样。他又给少年宫那头打了电话,说赶不回去了,家里有点事。少年宫那边的领导不是很高兴,说就你这么一个二胡老师,你走了五点的课谁带?可说归说,或许是听出来刘远的口气不太好,末了还是准了假。
周石在一边听着,等刘远挂了电话,便和他说:“要不你还是过去吧,我没多少东西,不用……”
刘远打断他:“怎么没多少,满屋子一大半是你的,等都收拾出来你看看,屋里得空出一大块。”
周石没说话。
刘远怔住了。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殷勤有些多余,于是他不好意思的冲周石扯出个淡薄的笑,说:“你瞧我这没脑子的,不收拾那些了,你回去直接买新的呢。”
刘远的笑像刀,扎得周石生疼。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强迫自己忍住没去抱刘远。
周石走动起来,把随手丢在各处的脏衣服一件件收过来搭到自己胳膊上,然后努力朝刘远笑:“买什么呀,不是你说的,我衣服多的能走秀。”
刘远吸吸鼻子,到卧室里把床底下的箱子拖出来,一边打开,一边嘟囔:“你知道就好。”
真如刘远所说,周石的东西能装几大包,可事实上,也并不是每件都必要。所以两人挑挑拣拣,一直弄到八点多,最后都归置到了一个箱子里。
屋子并没有像刘远预想那样变得空荡荡,变空了的是刘远的心里。
刘远把周石送到门口,周石和刘远说:“你该去潘妮那儿了。”
刘远微微摇头,说:“没事儿,来得及。”
周石劝刘远:“要不你别打两份工了,以后专心干一个,我觉得少年宫那个就挺好,也正规。”
刘远努力扯开个微笑,和周石说:“行,回头我就和潘妮说是你挖的墙角。”
周石找不到话了。
刘远抿了抿嘴唇,半晌,才叮嘱说:“以后少抽点儿烟,你他妈都快赶上人形烟灰缸了。”
周石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的点点头。
周石转身去开门的一瞬间,刘远再也忍不住,他猛的把人拽回来一下子就亲了上去!
周石松开了手里的箱子,紧紧抱住刘远用力的回吻。
箱子落地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没人在乎,或者根本没人听见。周石和刘远发了疯似的去扯对方的衣服,一路从客厅纠缠到卧室的床上。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投入。就像知道是最后的晚餐,所以每个人都格外的疯狂,像要把自己和对方化为灰烬。
被进入的时候刘远觉得疼,可这疼又远远不够,他希望周石能狠一些,再狠一些,这样才能盖住心上的。
可周石终究下不去狠手,这是刘远啊,他对这个男孩儿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想象的程度。所以他才会生平第一次的去想事情,第一次有了希望自己能改变的念头。他不怕那些改变会让他疼痛难忍,他只是害怕当他回来的时候,男孩儿已不在原地。
可他又不得不走,他不是熬不住,但他没有信心在这里熬出头,他不能让刘远就这么和他苦一辈子。
激情过后,两个人抱在一起,黑暗中没人说话,也无人入眠。
两个人紧紧抱了一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刘远终于睡着了。借着已经淡得没了颜色的月光,周石看见刘远的小脸儿皱在一起,没有眼泪,只是让人揪心的疼。
一句话,在周石心里滚熟了煮烂了,却还是没倒出来。他对自己的决心有信心,可他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所以,他没法说,刘远,对不起,等我好不好,等我更有能力了让那个我回来找你好不好……
周石走的很轻,可刘远还是醒了。他一直就没睡沉,迷迷糊糊里似乎就绷着那么一根神经,等着这个时刻。
周石前脚走,刘远后脚就把头蒙在被子里呜呜的哭。隔着棉被,他不怕声音传到四面八方,惊扰了谁。他隐隐觉得这该是自己最后一次哭了。
这和上一次跟郭东凯分手截然不同,那一次是真的绝望了,大脑一片空白,可这一回,却有更多更深刻的东西,他说不出来,就是难受。
接到刘远电话的时候,刘婧在酣眠。凌晨五点,正是香的时候。手机调成震动,无奈响得太过执着,她按了又震,按了又震,最后只好接听。
刚听见刘远声音的时候,刘婧还以为他吃饱了撑的故意恶作剧,可听刘远说第二句话,刘婧便觉出了不对。她慢慢清醒过来,略带着急道:“你慢点儿说,你和周石怎么了?”
“我和周石分手了,”刘远的声音在电话里微微有些变调,他说,“姐,我想你。”
刘婧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就要下地:“你在哪儿呢?家?等,我这就过去找你。”
那边吓了一跳,连忙说:“没事儿,真没事儿,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不然憋着难受。”
刘婧眼圈儿微微泛红,重新坐回床上,半晌,才问:“他熬不住了?”
过了很久,刘婧才等来弟弟的回答。他说:“不知道,可我不忍心让他熬了。”
“你怎么从来不想想自己?”刘婧说完,仰头不断的深呼吸,希望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