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忽然说:“姐,红内裤没有用。”
刘婧这才想起来,今年是弟弟的本命年。呵,刘婧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傻弟弟:“那是你命太硬……”
说完这句话,刘婧捂着嘴把电话拿得远远,不想让对方听见自己在哭。
周石回家的过程可谓平淡里带着惊天动地。
保姆过来开门的时候,表情有那么点儿见了鬼的意思。尤其是天还没亮,月光里的自家少爷怎么看着都有点阴森恐怖的味道。半眯着眼,像是在打量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家。
周石有些累,以至于他错过了嘱咐保姆不要声张的机会。只见电光火石间,保姆已经飞快的转身咋呼起来:“先生,太太,回来啦——”
周石黑线,心说这可好,刚一年,连称呼都省了。
周石走进客厅,正碰上要下楼的老爸老妈,哪还有一点儿睡眼惺忪的意思,神清气爽的像刚做完晨练。
周石把箱子丢给保姆,然后张开胳膊,淡淡的微笑:“妈,你儿子回来了。”
周老爹没把嘴气歪。当下就想把手边的花瓶砸过去。
周石妈高兴得可是合不拢嘴,直接跑过来转着圈儿打量自己儿子有没有在外吃苦,末了,有点儿心疼的捏捏周石的脸,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周老爹咳嗽一声,希望大家明白这里还有位一家之主呢。见儿子老婆把目光都投过来了,才沉着声音道:“既然回来了,那你应该就是想明白了,我把话说在前头……”
“爸。”周石忽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周老爹浑身一震,稳了稳情绪,才镇定的应了声:“嗯,怎么?”
周石打了个哈欠:“我困。”
要不是周石妈拦着,周老爹能把儿子连人带包怎么回的怎么再丢出去。
时隔一年,重新躺回自己家床上的感觉,复杂到了极点。周石真的很困,又累又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的闭眼睛,却还是睡不着。
他要想的东西太多太多,他要筹划的事情也太多太多,唯独,他的时间不多。
客厅里,周老爹和周石妈坐在沙发上,压根儿没了回笼觉的意思。周石妈又是沏茶又是劝的,说:“儿子回来就好,我就不信你真想再把他弄出去!”
“可你瞧瞧他什么态度!”周老爹拿着茶杯直发颤,死活咽不下这口气。
周石妈轻轻叹了声:“来日方长,你就差这一天?”
周老爹把茶杯重重放到茶几上,末了,也沉沉的叹了口气:“是不差这一天,三百多天都等了。”
周石妈在自己丈夫鬓角看见了白丝,她说:“其实咱儿子挺能坚持的,这点随你。”
周老爹苦笑:“死犟死犟的就随我?怎么一遇上不好的遗传基因都往我身上推。”
周石妈没好气的推了丈夫一下,说:“高兴就说高兴,别绷着了。”
周老爹有些赧,半晌,才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幽幽的说:“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磨得,又何止周石呢。
第 56 章
和周石分开没多久,刘远就把潘妮酒吧的工作给辞了。因为周石让他专心干一个,周石说少年宫的比较正规,所以刘远照做了。潜意识里,他希望周石也能听自己劝的,少抽一点烟。
辞职的时候潘妮没说什么,就告诉刘远,随时欢迎他回来客串。刘远应了,可他没想到再一次去酒吧,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第二年的春天。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月里,刘远过得忙碌而充实。
他先是找到了陆梵的博客,看见了他和叶子临的近照,背景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什么名胜刘远闹不清楚,可陆梵,除了温柔依旧外,似乎比以前愈发的成熟稳重了。看着他的照片,他的追逐,他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幸福心情,刘远知道这是陆梵该得的,因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可羡慕,还是一点点从心里最隐秘的角落生出来,像藤蔓一样蜿蜒滋长,直至把心包裹得密不透风。
接着他被少年宫升了职。少年宫的很多老师都是兼职,有课来,没课走,渐渐的,全职坐班的刘远就得到了领导的重视,提拔他当整个少年宫特长班的统筹老师,有那么点教务主任的意思。除了上好自己的课,还要兼顾其他班级的进度,教务,以及学生信息等等。一开始刘远还害怕做不好,可少年宫不比真正的学校,机构颇为简单,所以熟能生巧,刘远硬着头皮做啊做,居然也算得心应手了。
再然后,就是带着少年宫艺术院的小文艺尖子们去北京参加了全国少年合唱比赛。半个多月,抱了个优秀奖回来,领导很高兴,把刘远表扬得都有些飘飘然。并奖励了他三天假,美其名曰调整调整。
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刘远就去了潘妮的酒吧。
因为他实在不想在发呆了一整天之后,夜晚也如此浑浑噩噩。没了工作,他总需要些旁的来填充。
潘妮见到刘远的第一句话是:“你总算舍得来了?”
刘远被说得挺不好意思,讨好的笑笑,才说:“这不前两天去北京出差嘛,不然早来了。”
“少来,”潘妮把调好的酒推过去,白了刘远一眼,“辞了职人就没影儿,我就不信你这仨月都在北京。”
刘远举了白旗,有些求饶的说:“姐姐,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潘妮撇撇嘴:“当初干嘛去了,你个无情无义的小东西!”
刘远被数落的很开心,因为这让他觉得莫名亲切。几个月的充实工作在这个夜晚,忽然都成了浓浓的疲惫,他特想就这么趴在潘妮的吧台上,睡上一觉。
潘妮看着刘远,心里百感交集,她想告诉小孩儿石头的近况,可她又不确定这样是否妥当。感情的事,旁人总会越帮越忙。
最终,潘妮选择在石头的相关信息上保持沉默,而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对了,我听说北京可正闹瘟疫呢。”
“不是瘟疫,”刘远想了想,才不确定的说,“好像是传染性肺炎吧,我在电视上看到点儿零星报道。”
潘妮信服的点点头,毕竟眼前是发源地的知情人士:“我说不能是真的嘛,这边传得特邪乎。”
刘远不以为然,乐着说:“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瘟疫。”
潘妮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和刘远说:“对了,这三个月,你朋友天天来。”
刘远心一紧,立刻问:“我朋友?”
潘妮冲不远处仰仰下巴,说:“喏,就每次总坐那张桌的男人。等下估计还会来。”
刘远有些怅然若失,原来潘妮说的是郭东凯。他还以为……
轻吸一口气,刘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笑得自然:“我不和你说了嘛,他就是无聊了,出来玩玩儿,不是非冲着谁。”
潘妮皱眉,不太认同的咕哝:“我可觉着就冲你来的。就你刚辞职那会儿,好么,那人看不见你,一度慌张得要命。后来估计是打听到你不干了,但还是天天来,每天固定半小时,就坐着发呆,回回点酒,可回回没动过。”
刘远静静的听潘妮说完,忽然想,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他刚跟郭东凯分手那会儿多好,那他铁定痛快死,哪能那么憋屈。可这会儿,感觉却截然不同了。刘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的多了,或者年龄的缘故,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就看开了。
他对着潘妮笑笑,有些感慨的说:“人啊,就是这么个活法。到处都是选择题,有时候同样一道,不同阶段选的都不一样。”
潘妮若有所思的看着刘远,半晌,才淡淡的叹:“你刚来我这儿的时候,还愣头愣脑呢。”
潘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刘远听出来了,心情很微妙。
他以前会怪郭东凯,最激烈的时候甚至想过怎么弄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现在,那忿恨早就没了,他甚至可以试着去体谅那个男人,因为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人在社会,有时候不光为自己而活,家人,金钱,名誉,地位,社会关系等等,需要顾及的很多很多。
能像自己这样没心没肺活着的,有几个?
刘远敛下眸子,用手摸摸自己的左胸,叹了口气,这儿……还会为谁而跳呢。
刘远前脚走,郭东凯后脚就进门了。潘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男人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要了杯酒,静静的发呆。
潘妮忽然不确定,那男人等的究竟是刘远,还是别的什么他自以为的东西。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那人苦涩的心情。
郭东凯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刘远了,他每次都是带着希望来,无比失落的走。以至于当得知刘远辞职了的时候,来这个酒吧已经成了和吃饭睡觉一样的生活工序。但这又和吃饭睡觉不一样,因为吃了饭会饱,睡了觉会精神,可来这里,只会更难受。
可,他又没有别的事能做。
他看不见刘远,便唯有在记忆里寻找男孩儿的影子。寻找是件很美丽的事情,那里有好多好多刘远,笑的,哭的,闹的,开心的,难受的,调皮的……那里也有好多好多的风景,游乐园树下的吻,公园雪地里的拥抱,他还记得那时候好大好大的雪,苍茫的天地间恍若只有他和他的男孩儿……
回忆那么凶,郭东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他想寻找钥匙解困,可寻找的过程却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这感觉他和别人说不通,也没有地方倾诉,于是只能自己扛着。郭东凯这辈子扛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却没有一样,像此刻这般辛苦。
最难受的不是哭,而是哭不出来。郭东凯难受到极致,却也只是红了眼眶。
“我说你们今天晚上商量好是怎么的,一个接一个的。”潘妮把啤酒递给王小卫,看着半小时先生推门而去。
王小卫不明所以,四下张望:“还谁来了,哪儿呢?”
潘妮耸耸肩:“刘远,刚从北京过来,这不一个多小时前才来过。”
“可惜,”王小卫夸张的叹口气,“怎么就错过了呢。”
潘妮白了他一眼:“你要真想见,还用堵人。一个电话不就结了。”
王小卫伸出一个指头摇啊摇:“NONONO,偶遇是缘分,天南海北随便寒暄,刻意找就麻烦了,你还得想话题,想由头,多无趣。”
潘妮扯扯嘴角,斜了他一眼:“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这要是石头,你打两百个电话都得把人弄出来。”
王小卫笑笑,不置可否。
他又想起周石去他家的那天,开开门,男人就一句话,我手里有钱,请你帮我。
帮是必然帮的,因为没了自己,周石也可以去找别人,他有了财力和意志力上的资本,他的决心几乎坚定得惊人。
王小卫抬头望着酒吧的吊灯,重重的呼出口气。既然结果是必然的,那么这个人情,就让他来占吧。
第 57 章
刘远的带薪休假还没过完,世界却忽然成了**型性肺炎的海洋。中央台在播,地方台在报,每天各地的疑似病例和确诊病例节节攀升,没有缓冲,没有预兆,好像忽的就凭空出现了那么多的传染源。
刘远略微有点惊讶,因为真的就好像潘妮说的,瘟疫来了。
他在北京出差的几天,还觉得首都人民是不是过于夸张,逛街的时候十个里有五个戴着口罩,可现在他再从电视里去看,已经没有人暴露自己的口鼻了。
北京就像戒严一样,全民警戒,抗击**。
休假的最后一天,刘远在家里大扫除,楼上邻居送来一瓶84消毒液,说稀释完四处洒点儿没坏处。刘远觉得人家也是好意,就没拒绝,结果把屋子弄得像毒气室。
刘婧在这天中午打来电话。
“弟弟,你没事儿吧。”这是刘婧的第一句话。
刘远莫名其妙:“我要有事儿,那现在接电话的是鬼啊。”
刘婧好像才放下心,说:“咱市发现四例**了,都是输入性的,三个去过北京。”
“啊?”刘远微微皱眉,觉得头皮发麻,“不至于那么衰吧。”
“反正还是小心点儿好,”刘婧语气很郑重,“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