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何子谦幽冷的目光一扫,谢珠迅速垂下头去,谢雅也有些忐忑的退后了一步。谢宝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刚才自己离得远,却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有人使坏不成。
看情形,仿佛子谦是为了护住三妹妹才掉下湖里去的,那么原本想害的竟是三妹妹吗,是谁,谢雅还是谢贤或者谢珠,谢宝树暗暗摇头,谢雅虽一向嫉恨三妹妹,却莽撞非常,刚才那一连串的变故,若是有心为之的,显然是心思深沉之人,才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抓住机会使出手段来,谢雅浅显却不可能。
那么谢贤?说实话,谢贤这个隔母的妹妹,他一向有些看不通透,明明一幅天真烂漫的女儿家样子,却总给谢宝树一种内外不一,暗含机锋的感觉,心里成日的想着什么,外人却怎样也是猜不透的,且刚才她站的略靠后,不可能是她。
那么谢珠?谢宝树瞄了谢珠一眼,深深垂着脑袋,更是看不清她里头的心思,平日里这个谢珠仿非常的不起眼,总是猫在一个角落,轻易也不说一句话,就是她的五官,谢宝树至今都有点模糊,难道会是她不成。
房中虽然人多,却各有各的心思,一时反而十分寂静,巧月掀开帘子进来福了福,凑到谢宝树跟前低声道:
“我都交代好了,老太太那边瞒下来却也不难,只这......”
说着眼风不着痕迹的扫过眼谢雅姐妹几个,巧梅这时进来说:
“园子里几个丫头婆子都在外间里候着呢”
谢宝树回身拍拍何子谦:
“今儿你就不要挪动了,我让小幺去外面告诉你的小厮,让他回何府去报信,就说今儿个咱们玩的乏了,就在我这里歇息一宿,明儿一早一起上学,可好”
何子谦心里头琢磨,如今自己这个样子,一回去必是会漏了陷的,追究起来却也不好,再说纵是有人要害桥妹妹,却没拿住真凭实据,怎好空口白牙的说,毕竟这几个都是谢家的女儿,即便庶出,也不能随意轻慢了去的,说不得,瞧个机会提醒桥妹妹一二,让她小心提防也就是了。
想到此,遂点点头,张敬生忙道:
“如此,我也不回去便了”
秦思明却笑道:
“不管你们几个,我可是要回去的,出来了快一日,若不回去,想来祖母多会挂念”
谢宝树几个知道安平王府的老王妃素来疼他,却看的比他大哥还要重的多,也就不好相阻。谢宝树点点头,转身出了里屋。
何子谦落水受了一场大惊吓,又说了这半天话,不免有些撑不住精神,哈欠打了几个,谢桥姐妹和秦思明他们索性也不扰他,跟着谢宝树出了里屋。
谢宝树扫了眼规规矩矩站着的几个婆子丫头,面色一正开口道:
“今儿的事,我做主瞒下了,你们不许出去乱嚼舌根,若是被我知道了,不论谁,一概打二十板子捻了出去”
低下的婆子丫头们个个战战兢兢,噤若寒蝉,谢桥未免不忍,缓声开口道:
“须知大哥哥这也是为你们好,今儿的事若是传到老太太耳根底下,势必要追根究底的,不论谁都脱不出干系去,其中轻重,想必你们也是清楚的”
说着扫了眼谢雅,谢雅那里本来深怕此时露出去,查将起来,却落在她身上,说实话,刚才的事情细想起来,也是自己犯傻,若当时谢桥真落了水生了病,自己可脱不干净,况且刚刚好像是谢珠脚滑了一下,自己才站不稳的,可是到时候却真真说不清楚的,不过这谢珠,平日里不念不语的,难不成比自己还要恨谢桥。
不,不像,若是让谢雅相信这一切都是谢珠使得坏,她却如何也不信的,自小谢珠就是个唯唯若若的软性子,就是她房里的妈妈,都能欺负到她头上,她何来这么大的胆子,想必也是老天看着不公,特意要寻谢桥的不好呢。
谢雅这里心里计量着,见谢桥的目光扫过来,微微哼了一声扭过脸去,谢桥却不理她,反正话说明白了,谢雅虽蠢,却也蠢不到自找麻烦的地步。不过刚才何子谦的眼色,她却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对谢珠存了几分警戒,俗话说的好,咬人的狗儿不露齿,这谢珠看起来也不是个怎么省事的角色。
兄妹两个配合默契,来了一个软硬兼施,辖制住了下面的婆子丫头们,谢雅被谢贤拽出了园子,谢珠也被谢宝树差人送了回去,秦思明略略坐了坐,见无大事也告辞回府去了,谢桥总归不大放心何子谦,故暂时留了下来,差了巧月回去应付老太太的问。
何子谦这一觉,睡了足有一个时辰之久,春日天长,即便到了申二刻,天色也是光亮的,睁开眼就看到窗子上竹影婆娑,耳边却传来轻微的响声,侧头看去,炕对面梨木嵌螺钿云石棋桌两边,谢桥和谢宝树兄妹两个正在哪里对弈,敬生坐在一边,支着下巴认真的观棋,房中只闻细细清脆的落子声,显得静谧恬然。
何子谦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笑容,略略动了一下,下面伺候的巧梅瞧见了忙道:
“何公子可是醒了”
忙忙的扶着他靠坐在迎枕上,小丫头打了温水进来,递过绞湿的帕子,伺候着何子谦擦脸,谢桥那边见他醒了,遂放下棋子,过来端详他两眼,见精神还好,只不过头发散着,却有些不顺眼,刚才沐浴后,虽然用帕子绞的半干,却扔散晾着。
小丫头拿了梳子上来,要伺候着何子谦梳头,谢桥鬼使神差的接过去道:
“我来,你去倒了热茶来”
说着就要亲自过去给何子谦梳头,原是谢桥瞧着男人这么长的头发新鲜好玩,却一时忘了,虽是表兄妹,却也是要男女有别的,巧兰进来瞧见,吓了一跳,两步上来把谢桥手里的梳子抢过去道:
“姑娘何时会这些了,没得给何公子弄得乱了十分去,还是婢子代劳吧”
说着上来给何子谦梳头绾髻,谢桥悻悻然坐在一边吃茶瞧着,何子谦却抿抿嘴望着她笑。
巧兰自来手巧,把何子谦的头发总归到头顶,编了两根油光水滑的麻花辫,绕成一个顶髻,用缀有明珠的头绳围着系好,倒是别样清爽。
何子谦对着镜子瞧了瞧,不禁笑道:
“怪不得桥妹妹的头发梳的这样好看,却原来有一个不一般的巧丫头”
巧兰脸一红,蹲身一福:
“公子谬赞了”
谢宝树笑道:
“子谦你是不知道,我们三妹妹别瞧着聪明,于这些琐事上,倒是个不上心的,多亏了祖母把底细的巧兰给了她,不然屋子里的那些事,还不知道要谁来精心呢,巧兰不止手巧,却也是三妹妹的一把总钥匙,没有她把着,纵是多少好东西,三妹妹也不知道弄哪里去了”
何子谦张敬生听了都笑不可仰。谢桥瞪了他一眼,巧月一步迈了进来福了福,对谢桥道:
“老太太那里可问了几次了,我可镗不住,姑娘自己过去回话吧,真真这才多大会子见不着,就想的不成了”
谢桥瞧了瞧时辰,虑着祖母那里也该着传饭了,遂站起来对边上的巧梅吩咐:
“子谦哥哥的丫头没在跟前,姐姐自当辛苦些,晚上吃了饭,再进一盏热热的姜汤,发发汗好好的睡一夜,估摸着那水里着得寒气就发散的差不多了,明日上学总不至于耽误了去的”
巧梅忙应了,谢桥蹲身一福:
“妹妹先告退了”
何子谦张敬生笑着点头,谢宝树却一把拉住她道:
“回去别忘了让你的人做那个什么蛋挞送过来,我们几个都是喜欢的”
谢桥扑哧一声笑了:
“好好好!回去就让巧兰盯着做,做好了,一刻也不停,遣了小丫头送过来给大哥哥解馋,大哥哥瞧这样可好”
谢宝树被她说得臊了,脸一红道:
“其实是你两个表哥喜欢的,我就跟着凑热闹罢了”
巧兰巧梅巧月三个,在一边都掩着嘴轻笑。
眼瞅着谢桥的影子过了窗子,何子谦才收起笑容低声道:
“宝树,你家那个四妹妹可是个什么性子,你可知道”
谢宝树一愣,心里转了几转,心说难不成真是谢珠,却摇摇头道:
“平日里见的不多,也没在一起玩过,加上她亲娘的出身实在低,老太太和二叔也不怎么看重,是个可有可无的,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何自谦玩味的道:
“你看差了,我瞧着你这个四妹妹可不一般”
张敬生道:
“左右不与咱们相干,桥妹妹好就行了,回去我自会和我母亲好好说去,母亲那里念叨了好一阵的了”
何子谦见谢宝树也不清楚,也就暂且撩开手去。
三人吃着茶商量晚上吃什么,不用到外院里去,就在这园子里做些简单的到省事,这边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那边谢妈妈却带着人,提了食盒子迈进了小院,谢宝树几个忙亲自迎了出去。
谢妈妈福了福道:
“老太太听三姑娘说,大爷共何公子张公子在园子里歇息用饭,怕这边毕竟好久没开火,那灶生,一做出饭来却不好吃,故特特差我送了饭过来”
说着又笑了笑:
“里面有你们钓上来的鱼,老太太让小灶做了,那边留了两条,老太太和三姑娘吃,剩下的都在这里呢,说是让你们自己也尝尝”
说着命人摆饭,亲自伺候着几位爷吃了,才领着人退了下去,刚出了小院,心里就不禁犯嘀咕,这何府的少爷却怎的连衣服发髻都换了个过子,怎么瞧着却仿佛是大爷的衣裳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