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还杖毙了几个人,指不定外头又要说大老爷草菅人命呢。刚老太太那儿得了消息,说那几位家里面已经在老太太那儿哭闹着个没完,敢情她们还想要大老爷给那几个下贱胚子赔命不成?简直笑话。”
平儿一边给她家二奶奶揉鸡蛋消肿,一边还翻了个白眼冷哼着。
“要我说,这府里的奴才大半都不像话,各个扯着几辈子的老脸撒泼偷懒不听使唤,还瞧不起我们大房。往日奶奶您受了多少气,好不容易立足了,二爷也不知道心疼,整日的到处巴拉着。这会又平白挨了大太太几巴掌,有理都没处说去。”
“可不嘛,你奶奶我整日得忙着忙那管东管西的,为着府上的花哨废了多少心思,偏连句好话都难听到,还有我那巧姐儿,要不是我还看顾着,早不知道被那起子奴才羔子给拿捏成什么德行了,真真气煞我也。”
“好啦,知道二奶奶你辛苦了!往后啊,小生还要多仰仗二奶奶的提携了!”贾琏做小伏低亲自抢过平儿的活计,“这大太太也真是的,自个儿没起底,逮着机会就下手,好好的给打成这样。”
“哼,我就是个棒槌,什么都不懂,你个好二爷也就只唬得住我,但凡你立足脚,就是跟大老爷这样胡搅蛮缠,我都要笑死过去。”王熙凤冷冷怼了他满脸,不过气倒是顺下不少。
“我的好奶奶,这会子你还跟他计较,老太太那儿说不准就要你过去解释,府上一向善待下人,轻易规矩迫不得已,如今里里外外都不是人,大老爷跟老太太较劲,吃亏的还是奶奶你。”
“巧了,奶奶我两天两夜都没睡了,这会子是醒不过来了,谁砸的锅谁修去,反正奶奶我不奉陪,哼!”
王熙凤说罢,躺床上就不起来了,这都什么破事,越想越憋得慌。
平儿在这档口,自不会逆了她的意,两天没睡不是闹着玩的,要真伤了神,那才是大麻烦。
“那奶奶便睡吧,想来老太太那儿也不会逼你过去问罪。不过,就得麻烦二爷你替奶奶跑这一趟了,奴婢我人微言轻,去了也是白去。”说罢,还露了个幸灾乐祸的笑脸来。
王熙凤这会儿又爬起来了,同样幸灾乐祸瞅着一脸讨好的琏二爷怒骂道,“对,就该让他去,让他好好瞧瞧那起子奴才的嘴脸。真以为别人把他当根葱呢,哼。”
“我的好奶奶,快睡吧,老太太那儿来了人,我只说奶奶你累到了,断然是出不了这个门的。”
“好丫头,没白费我平日疼你。”
这对主仆倒是高兴了,插不上话的贾琏心中不爽,歪在榻上冷着脸吃着果干。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几个奴才,闹起来一并打死,任他是谁也管不了。再说了,前头不还有老爷顶着,有事往他身上推便是。”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敢死磕当家袭爵人!
“哼!你们两个瞧不上我贾琏就算了,那起子小人什么身份,瞧不上我,我也不上赶着忙活她们身后事,看她们能留住什么体面。”
“哟,这会儿倒恨上了?前阵子二爷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平儿翻了个白眼,“正巧,外头来人了,二爷你准备准备便去吧。”
“哼!你这小蹄子,也硬气了敢嘲笑爷!”
“那也得看看二爷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说罢,平儿直接甩脸子出了门,随后便能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
老太太那儿派了个一等丫头琥珀来,虽说没鸳鸯得用,倒也体面不过,平儿还真不敢轻易得罪了,“我的好妹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好难得才瞧见你一回。”
“你也说了,你平日里都来来往往的,我平日里都在给老太太绣样子管着屋子,哪能见到你这个大忙人,不过今儿个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老太太那儿,让我来叫二奶奶过去问话,说是琏二爷的事。”
“我们二爷能有什么事啊?不过这趟你可跑空了,我们奶奶刚睡下,是万万不得起身的。老太太那儿也知道,我们奶奶已经两日都没合过眼了,如今那还能废那神。”
“真的?你可别骗我!”说罢,琥珀的眼神看向屋内,“那你们二爷总在吧,要是一个主子我都请不来,只怕老太太明日就不用我了。”
“二爷在的,我这就去喊他。”平儿笑着进了屋,眼珠子直接横了贾琏,示意他赶紧出去。
贾琏撇了撇嘴,慢吞吞放下手里果干,这才起身整理了下衣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太太那儿的琥珀姑娘,既然老太太找,那边去吧。”
“当不得二爷一声姑娘,不过二爷还真得赶紧,那儿催得急,听说几条命都没了,十几口人都跪在老太太屋外苦求。而且鸳鸯说,大老爷那儿也是拧巴着的,只一味说是那几个人勾引得二爷你。”琥珀笑着提点着贾琏,还暗地里给鸳鸯瞎眼药。
这种问责的活最容易得罪人,且看二爷这么慢吞吞出来就知道,若是好事儿,指不定她刚来,二爷就出来了,还用得着这么推脱。
如今她也不过提点几句,算是给他卖个好。
一旁听着的平儿眉头一挑,“那二爷快去吧,左不过也就一顿骂罢了。”
“你个小蹄子,等爷回来再好好收拾你。”说罢,贾琏倒也干净利落得离开。
平儿看着他们二人没了影,才回到屋内,果然瞧见她家奶奶支起了身,“奶奶,你又何必管他。”
“唉!这会子我也睡不着,心里总慌得很,也不知老太太那儿会怎么处理。不过我瞧着,老太太当真是不想给大老爷面子,竟还让咱们去对峙,谁叫奴才有这本事?你也听到了,这次鸳鸯都在说大老爷的不是,可见又把人给得罪了。”
“难道这还真有其事?不是琥珀那小丫头片子胡说?”
“你跟鸳鸯来往深,她往日倒也是个玲珑性子,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别说她了。今儿大老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她没规矩恃宠而骄的,唉!我瞧她走那会儿脸色就不对。”
“事都发生了,奶奶又何苦愁那些,还是早些休息吧。二爷说得对,上头还有大老爷顶着呢,他这一醒,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奶奶,这几日也够咱们看出不少来,咱们大房要立起来,还得靠爷们。大老爷一倒下,底下人都怎么说的,我听着都害怕,真怕那边下狠手治咱们。”
“是啊,连那些下人婆子都猜得到的事,平常我们竟都没当回事,还真以为自个儿得宠脸面大,殊不知就是别人手底下的笑料,养身边逗趣罢了。既如此,你奶奶我,也得好好给自个儿打算打算,赔本赚吆喝的事,干了一次就够恶心的了。”
“可不,这些年奶奶好不容易攒下的收成体己,大半都给二太太送宫里去了,偏生连点水花没飘出来,要不是二太太那儿还不死心,谁家银子会这么花。”
“是啊平儿,好歹我大房才是袭爵的,可劲儿花银子的,还花得理所应当的,却变成了二房!我跟你二爷,还成了她们的管事的。说是我年轻不懂事,可这么多年下来,这对牌愣是拿不到我手。”
王熙凤说道这事儿,火气愈发高涨,“还有林妹妹那西席,二老爷有本事给那人安排个职务,到你二爷这儿,却是屁不见放一个,整日的不是念叨你二爷市侩就是念叨你二爷没半点风骨,愣是连人家一个外人都比不上,甚至都不配当个小官了!”
“哼!我还就不信了,好歹你二爷也是荣国府正正当当的继承人,这银子到了位,还怕做不了官?这次大老爷强硬着来,没准能从他那儿捞到不少,给你二爷谋个正经差事,你二爷还真没准能翻身。”
“可不,就他那花哨的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些年二爷给荣国府办得事也不少,来来往往也没得罪几个,要不是有他在,这府里跟外头的交集早就断了。还有,二爷那儿,指不定早就憋着股劲要出人头地,就只是差个机会罢了,再则,女人跟银子官位相比,后者的魅力,绝对能让二爷忘了前面的。”
“是了,你说你奶奶我要是前几年就往这方面突破,没准这会儿也是个诰命了。”王熙凤一想到有一天她的诰命服比二太太的诰命服还要等级高,真个儿嘴都要笑歪掉。
“不过我的好奶奶,在这么高兴,真睡不成啦,这饭还不能一口吞呢,更别提找关系做官啦。奶奶你且去睡吧,我去理理奶奶的私房银子,要是大老爷那儿要不到,奶奶这儿好歹能补上。”
“嗯,好平儿,事成了绝对不亏待你。”
“奶奶睡吧。”这会儿王熙凤才总算合上眼,平儿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翻着账册,往后府里的事少管点,多经营经营自己的体己才是正经。
再说了,府里没了奶奶,谁还能管得滴水不漏?就是老太太那儿,一旦离了她们奶奶,保准一月内必出问题。原先她们是没想通,只以为管家能多些威严,殊不知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如今她们奶奶也展现了把实力,这会儿退出,只怕二太太那儿头疼绝对不轻。
这菩萨啊,可管不了人,最终还是得靠只母老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