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马并乘的马车行得极快,仅仅一日便出了之前城镇,火速朝下一个城镇并发。
驾车的是两个男仆,一个叫小张,二十出头,看上去十分机灵,说话,做事也算得上挺勤快。
另一个虽说也以下人自称,可一身精悍之气,虽没持刀拿剑,可也让人明白他并不好惹。
他姓李,丫鬟叫珠儿,每次喊他都是恭敬的叫他李管家,小张叫他李头,就连那方家小姐也尊敬称他为李先生。
安初夏静静坐在角落中运息疗伤,一双眼睛默默看着四周的一切,同时也知道,李管家的眼睛也透过车帘缝隙盯着自己。
两人皆是视而不见对方扫视的眼神,人无伤虎意,提防就够了。
忽然。
心静了。
琴声,勿念抚琴而动。
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似落花流水溶溶。
花从哪来?
从树下。
树下,两人,一人轻轻捏着琴弦。
嗡嗡琴音作响,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孤山幽谷应声而散,汪洋大海一览无际。波澜壮阔,让人郁结一轰而散。
杂音突起,原来是第二人动了。
随他的手指,千万条鱼跃进海中,自由,畅快,肆意遨游在这无尽海洋之中。
忽然,琴音变了。
苍茫的大海,翻滚着白色浪花,从天边滚滚而来,誓要将鱼群淹没。
鱼也变了,变得坚韧,如开路者,要破浪而行。
琴音愈发急促,两者愈发接近!
突然天地墨色,风云大变,闪电犹如暴雨暴雨落下!
此情,此景,杀意凛然!
下一刻,两者即定胜负!
骤然,琴声戛然而止,大海、鱼群、乌云、闪电骤然消失。
山泉再次从幽谷中缓缓流淌,花静静飘落,树下两人相视而笑,琴音缓缓落下。
“好!”李管家车厢外一声暴喝,随后又惋惜道:“可惜。”
安初夏怔怔看着琴前的勿念,迟疑道:“这就是三笑曲谱?”
勿念道:“没错。”
车厢外李管家拉开车帘,拱手道:“姑娘琴艺李某佩服,只是,您说这叫三笑曲谱,可这三笑是哪三笑?”
勿念笑道:“山泉伴幽谷而行,两人相视而坐,海浪蛟鱼相斗,这不正是人生三笑吗?”
李管家皱眉道:“李某愚钝。”
方芸萍插嘴道:“成长路上有伴,人生命中遇爱,前进路上斗敌,这就是人生三笑。”
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完美?
幸福结局的人生都是完美。
可什么样人生才是无悔的呢?
有伴,有爱,有敌。
无伴的人生没有乐趣,无爱的人生没有激情,而无敌的人生只有寂寞。
接下来马车依旧疾速前进,勿念教授方芸萍的斥责声随着琴声不时的传出。
安初夏还在默默修养着伤势,一场曲调下来,安初夏对勿念的看法再次提高不少,也从勿念与方芸萍无聊时的对话中也渐渐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方芸萍是益州方家的外系小姐,这次是受老太太命令,前往卫城去接鲁家分支遗女鲁天宝。
谈话期间安初夏插了几句,心中已经确定卫城鲁家确实惨遭灭门,仅剩鲁天宝一人活了下来。只是方芸萍到卫城时,鲁天宝早已经被其他人接走了。
之后安初夏便很少在插话,因为女子之间交流,安初夏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插嘴的地方。期间倒是勿念经常跟安初夏吵闹,而理由五花八门,连安初夏自己都摸不清头脑。
两马嘶鸣,马车停了下来。按李管家所说这里叫景镇,处于苍州与益州交界的一个重镇,而今夜他们就在这歇脚。
停的地方叫三上方酒楼,是方家在两州交界处的一个产业。
酒楼不大,三层小楼而已,马车刚停便有小厮从酒楼里扛着马凳跑来。
方芸萍与珠儿先下的车,安初夏和勿念在后面正要出车厢时一愣。没想到车外竟有十多个乞丐,面带笑容,老老实实站在马车前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吴掌柜。”
方芸萍轻轻喊了一声,小厮身后的吴掌柜面色一苦,可还是熟练的跑进了酒楼,十几个乞丐也小声躁动起来。
正在安初夏与勿念不明所以时,吴掌柜又从酒楼跑了出来,只是怀里多了个筐子。走到乞丐面前,每人发了两个白馒头。
有的乞丐领完馒头转身就走,也有的乞丐会过来和方芸萍道声谢,直到吴掌柜给每个乞丐发了两个馒头后,方芸萍才继续走进酒楼。
天色已晚,吴掌柜早已安排好了房间饭菜,方芸萍道了声乏了便直径上楼休息去了,只留安初夏五人坐在大堂之后。
方芸萍是个很奇怪的人,此从见到她第一眼安初夏就这样觉得。
比如尸体,别说女子,就是寻常男子见到尸体恐怕面色也会不好。而她的侍女被六指魔手尸体吓瘫了,她却像没事的人一样,不仅宽慰自己侍女,还扶她上马车。
之后路上四天,一日三餐竟皆是她亲手去做,丝毫没有大家小姐作势。而且看李管家等人神态,发给乞丐馒头行为显然不是第一次,这边的乞丐都像养成了习惯。
菜上的很快,对于五人来说十几道菜确实丰富。
饭桌上,李管家突然道:“安子与勿念姑娘是哪里人士?”
安初夏夹了块肥肉放进碗内,道:“帝京人。”
“帝京?”小张一听略有兴奋,道:“你是帝京人?那可是天子脚下。”
李管家一巴掌拍在小张后脑勺上,骂道:“老实吃你的饭。”接着又对安初夏道:“士族有五大豪门,其中就有个安家,而且你也姓安啊~!”
安初夏淡淡一笑,没想到李管家竟会在方芸萍离开后明目张胆探自己底,嘴上道:“之前我在池莫城见两个乞丐,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姓楚。”
李管家嘴角一涩,岔开道:“我看安子你也是练家子,不知道师承何门何派?”
说完,李管家站起啦耍了一招,道:“我这是家传的伏虎拳,不过没有内功心法,只能练练这身皮肉了。”
安初夏细细嚼着口中肥肉,过了半晌才道:“在下只是乘个马车,还不至于要把家底交代清楚吧。”
“就是,就是!”勿念嚼着一嘴肥肉,道:“我们要不是没付马车钱,你凭什么质问我们?”
桌上猛地一静,李管家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一下,安初夏与勿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他内心也是苦,安初夏与勿念两人虽说穿着与乞丐无异,可举止投足间的气质绝不会是小门小户培养的出来。
方芸萍虽是小姑娘,但待他不薄。况且方芸萍身边就他一个护卫,若真出了什么事,他还真不好处理。
若是方芸萍提前和他他商量,他绝不让安初夏、勿念进了马车。只是方芸萍是小姐,已经应下,自己若是再反驳便不好了,只能暗暗提防安初夏两人。
一旁珠儿见桌上一阵沉默,弱弱推了下勿念道:“李管家没有恶意,你们别生气了。”
勿念见珠儿胆小样子,脸色一喜,一头扎进珠儿胸部乱晃,嘴里还喊道:“听珠儿的,我不生气,不生气。”
李管家、小张、安初夏三人相视无语,安初夏也不知勿念是怎么搞得,似乎走出池莫城一带后她的胆子变得异常的大。原本的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彻底的丢掉了,有时候连安初夏她动捉弄。
无语中李管家端起酒杯朝安初夏敬道:“安子你也别介意,小姐身边就我一个护卫,不谨慎点没办法。”
安初夏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歉意道:“最近江湖混乱,也是小弟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