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红妮的威胁很有效果,沈鲤顿时“屈从”了。
“祝大小姐,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嗯嗯,你说。”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躲着泥泞。
“既然一队镖师都不是黑熊岭熊瞎子的对手,我们如果同样不是对手怎么办?万一,熊瞎子见你貌美如花,抢走你当压寨夫人,可就悔之晚矣了。”沈鲤提醒道。
祝红妮脸一黑:“你不能保护我?”
“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是熊瞎子那般落草为寇山匪的对手!”
“那……那……问那些镖师要钱再从长计议。”
两人避着泥水,走在村里。
祝红妮扭头问道:“你从哪家听见马叫声?”
“前面那户。”
她一马当先,跳过泥坑,抬手敲门。
昨夜大雨任凭如何敲门也没开,现在只是敲了几声,紧闭的大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黑黢黢的老汉,打量着站在门外的祝红妮,奇怪道:“姑娘找谁?”
“镖师是不是住在你家里?”
“你找吕师傅?吕师傅确实住在我家两天了。”
祝红妮回头瞥了眼好像事不关己的沈鲤:“不错,我就是找吕镖师。”
被太阳光晒的黑黢黢的老汉喊道:“吕师傅!有个姑娘找你。”
“谁?怎么会有姑娘找我?”
吕镖师将馍塞进嘴里,跨出房门,看着神色不善的祝红妮以及面无表情的沈鲤,问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祝红妮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老伯,我问你,姓吕的是不是在你家白吃白喝?”
“这……”老实了一辈子的老汉无言以对。
吕镖师冷笑:“原来是闯荡江湖,看见不平事便要出手的侠女、少侠啊,我吕良走南闯北见多的了,最厌烦你们这种不问事情因果,凭借一腔热血为人出头的傻子!”
“呵,姓吕的,朗朗乾坤之下你们镖队在村里白吃白喝,居然有理了?我说的不对吗?”
不等吕良反驳,老汉叹气一声,急道:“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老伯你千万别让人蒙骗了!”
站在祝红妮身后的沈鲤看着整洁的院子,堆放屋檐下捆起来的木柴,仔细刷洗过的木盆里装着的大捧野菜,便知道事情或许并不是听来的那么简单。
“二位请进,大家坐下说,姑娘你一定是误会了,容老汉我解释解释。”
祝红妮问少年郎:“怎么办?”
少年郎没有回她,冲吕良抱拳道:“在下沈鲤,她叫祝红妮,我们两人是昨夜大雨进村避雨的,听到一些风声就想着过来打听清楚。”
吕良脸色转好,虽然存了一肚子无名火,避开身子,同意他们进老汉家里说话。
老汉与吕良进屋,搬来桌子,拿了崭新的马扎递给沈鲤和祝红妮。
沏上水,四人围桌坐下。
祝红妮后知后觉感到事情仿佛不是那么回事,自己真的误会了。
老汉开口道:“姑娘啊,吕师傅可是一位天大的好人!你千万别冤枉他呀!”
“他是好人?我冤枉他?老伯,你是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啦?”
“没有!没有!你瞧瞧,地是吕师傅平整的,木柴是吕师傅前天劈的,木盆内的野草也是吕师傅为老汉采的,更别说二位坐在屁股下面的马扎,吕师傅这几天给认识的每家每户各打造了四个马扎。”
“他……他白吃白喝!赖在你们家不走!”祝红妮不满道。
老汉非常着急,一时间口吃起来,对于这种事吕良又不好说什么。
少年郎笑道:“粗茶淡饭才值几个钱,老伯甚至希望吕师傅别走了,住下来,好有个帮手。老伯,是不是?”
“是!对对!小伙子说的太对了!”老汉脸上堆起来的皱纹,霎时全部舒展开。
祝红妮气道:“沈鲤!你替谁说话呢!”
“替公道说话,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亲眼所见之下,吕师傅虽是在老伯家白吃白喝,但力所能及的做了许多事,一来二去,饭钱、住宿钱都抵过了。”
吕良深深叹气道:“姑娘!刚才吕某谈吐过激,实在抱歉!小伙子说的确实是真事,我们诚信镖局押镖过黑熊岭,绰号熊瞎子的山匪领着将近二十号人将我们押运的货物,以及携带的钱财悉数掠走,甚至五个兄弟也死在他们手底下!如今,我们弟兄七人身无分文,又丢了或,百般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在村里舔着厚脸住着……细细算来,已经在小李村住了十六天了。”
沈鲤问道:“吕师傅,货物很值钱吗?”
吕良点头道:“总共大概价值三百两的货,雇主是我们诚信镖局老顾客,想把货送往南吴逢州,想不到我们竟会折在黑熊岭,唉!悔不当初,要是吕某听了王大哥的话,不嫌远绕道黑熊岭,岂会有眼下的祸事!”
“村头李大虎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将他打的三天下不了床!!”祝红妮情绪稍平,提起另外一桩事。
吕良尚未言语,老汉气的直拍膝盖:“村头李大虎是我们小李村的大恶人,欺软怕硬的混蛋!他抢走我一斤多的麦种,就是因为老汉孤苦伶仃,老伴走的早,三个孩子在县城帮工!揍的好!吕师傅没揍死他,算李大虎上辈子积了阴德!”
一斤多的麦种对于老汉家已然是大数目,要知道,麦种储存不易,许多人家饭不够吃饿着肚子也要强行留着种子来年播种。
李大虎抢走老汉一斤多麦种,他三个孩子在家,非得与其拼命不可,旁的事找人说道说道兴许解得开,这种关乎活命的粮食问题,根本是死结。即便老汉当时将李大虎打死了,村里人也不能说什么,都是他罪有应得!
吕良补充道:“不止如此,我们兄弟多方打听,才知道李大虎简直是小李村的村霸,仗着学过几年武功,便横行村里,今年除了抢走大伯家的一斤多麦种,还抢了其他十几户人家,差不多二十几斤种子。我们兄弟遇见这般恶事,自然出手教训他。”
粮食种子就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老百姓的命,李大虎抢走二十几斤种子,无异于干下了夺人性命的恶事,只被揍的三天下不了床,委实算他运气好,要是吕良脾气暴躁,杀了他也不为过。
祝红妮垂下头,着实冤枉错人了,本以为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未曾料到,差点指着好人鼻子骂他是坏人。
沈鲤笑着抱拳道:“我们两人未窥全貌就火急火燎的指责吕师傅,是我们的过错,希望吕师傅大人有大量,海涵我们的不懂事。”
换成别日的吕良,此时定然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说,芝麻绿豆屁大点事,他压根没往心里去,不必道歉,不打不相识,走,请你们喝酒去。
现今的他却没了心情,三百两的货给劫走了,于小李村住了十六天丁点的法子也未想出来,整个人空洞洞的,宛若丢了魂魄。
“小兄弟别这样说,都是闯荡江湖的,能包容便包容一点,些许小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吕良强颜欢笑。
祝红妮低声道:“吕大哥,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姑娘莫谈对不起,也就是遇见的是我们,假设真碰上为祸一方的坏人,姑娘的义举,可以解救一方百姓于水火之中,称得上女侠!”吕良笑道。
少年郎问起黑熊岭的事:“吕大哥就没想过告状到官府?”
“去了!我们从熊瞎子手底下逃跑后便去官府告状,谁能想到,官府说,兵员太少,大部分被州里抽走了,剿不了匪!”吕良顿时又唉声叹气道。
兵员少是借口,真正的情况,谁知道本地官府和黑熊岭有何等往来!
祝红妮眼睛一亮:“吕大哥,不如我们九人山上黑熊岭,端了这窝山匪,为民除害!”
吕良苦笑道:“我们兄弟七人里属我武功最高,乃是八品,熊瞎子少说也得七品的境界,武艺纯熟,招式果断,一口气机流遍全身,我们几兄弟奈何他不得,加上手下将近二十号人,我们就是去送命!除非你们二人的武学和熊瞎子差不多,甚至高出一筹!”
祝红妮双眼更亮了:“有机会,我是七品的练气士!”
“佛家?还是道家、儒家?”
“儒家!”
七品儒家练气士……
吕良摇头:“绝不是在下看不起姑娘,儒家七品练气士也就读书时记忆好一些,对敌却是不行的。”
儒家练气士直到六品才有战力。
六品以下,比寻常人强一点,但强不到哪里去,一剑下去,躲都不会躲。
祝红妮扭头问沈鲤:“你呢!你是修行者吗?几品境界?”
沈鲤笑了笑:“吕大哥,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嗯?小兄弟,千万、千万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实不相瞒,我是六品武夫。”
“什么?你是六品武夫?”吕良吃惊道。
祝红妮亦是惊讶道:“你别诓骗我们!等会是要真刀真枪拼杀的!”
见他们不相信。
少年郎走到捆起的木柴边,抽出一根较粗的,立在地面,右手作手刀状,朝粗木柴一砍,即刻一砍到底,粗木柴不是分成两瓣,而是三瓣,断层格外平整,犹如真让快刀砍成三瓣般。
此举唤作武夫的一气三用,和道家的一气化三清是两码事,仅仅是对气机的巧妙运用罢了。
恰恰是一气三用,却为六品武夫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