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灯的早冬是没有雪的。
气候比全国大多数地区都温暖的多,人也不用穿的如雪球一般圆润。
白梨握着手机,揪着自己的衣袖,又补充道:“跟他说,我马上来见他。”
“啊?”大姐声音有些迟疑,“可是……他不在我们店里呀。”
“……”白梨眨了眨眼睛,眉头微蹙,嘴角的笑都收敛了,“什么意思,他走了吗?”
“倒也没有,他在我们店对面的茶厅楼上,我洗杯子的时候看见的,现在还在上面坐着呢,就是带了一堆人,看着有点吓人,我也不敢去搭话……”
白梨有些疑惑,这是碰巧了?
否则方野为什么会到别人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才急切的说:“好的,我现在就来,谢谢。”
挂了电话,白梨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丝毫遮掩不住激动的心情。
这种感受像微风吹打在面颊上,很凉,心脏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在十二月冬里,少女白皙的手指纠结的拧出了粉红色,知道是自己的作天作地奏效了,但不知道方野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曾预设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受了重伤,可她确实收到过方野的信,和别人嘴里的报平安,怎么伤也不至于不敢见面。
她又觉得方野可能是……毁容了。
光猜测没有用,得见到本人了才知道。
白梨下了出租车,就直奔自己的茶厅去。
暮色苍茫,黄昏迟来。
远远就看见大姐紧张兮兮的坐在庭院最边缘的圆桌子上,不断给自己使眼色。
白梨顺着视线探去。
冬色凄清。
对面茶居门口停了十几辆黑色的高级轿车,二楼窗户敞开着,几个黑衣人排排站在二楼,男人穿着正装,手握一杯茶,神色寡淡,深邃的眼眸没有笑意,光线忽明忽暗隐晦至极,似极度危险的上位者,凝望着白梨。
他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在桌面,身后的人立马添上清澄的茶汤。
指尖垂下,眼神从来没有移开过,一直盯着发愣的白梨。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空气仿佛瞬间转化为实质性,压的白梨喘不过气。
好久。
男人才将目光收回,轻声道:“白梨,好久不见。”
又坐了个请的姿势。
旁边黑车立马下来一个人,指着茶楼的位置,“请上去。”
他是刻意来找她的。
白梨明白,回神以后。
她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往楼上走去。
台阶并不算长,每一步她都走得小心翼翼,一点点向男人靠近,呼吸越来越紧。
他的变化太大,具体表现在周身的气质,要说之前还有温和儒雅,能诡秘的吸引人的视线,产生亲近,现在就宛若一尊没有生机的暴徒,矜贵地蚕食所有人的恐惧,让人望而生畏。
她记得梦中不是这样的。
他身上看不出一丝绝望和痛苦。
只有让人心惊的戾气。
到底是因为蝴蝶效应,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么?
那这一年里,他又经历了什么?
白梨轻轻叹了一口气,倒是一点也不害怕这样的方野,走到桌子对面坐下,目光直勾勾的牢牢锁定他。
身后的人想上来为她斟茶。
男人指尖动了动,他们又退后了一步。
四周安静,只能听见风的流动。
方野亲自将她的茶杯添满,淡声道:“尝尝,我从国外带回来的。”
白梨没去看茶杯,也没去尝,而是就这么打量着他,确认他好像真的挺好的,心中涌起一种烦闷感。
她咬着牙,问:“为什么一直不见我?”
声音很小,带着浓浓的气闷。
方野低眸,声色浅淡,似乎早就做好的应对的答案:“在国外有了更好的发展。”
和常立说过的一样。
白梨微怔,比起相信这是一句实话,她更觉得这是他在撒谎。
但他说这话时表情认真,还有她未曾见过的冷淡。
白梨闭了闭眼睛,“那你是为了国外的发展,所以选择放弃我吗?”
这话不太好听。
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这一切如果毫无原因的话,方野的做法就是在放弃她。
渣男做法。
方野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到没有像一般渣男那样找借口,而是移开了视线,沉声道:
“对。”
他承认的直接了当,一点没有为难。
白梨忽然笑了,杏儿眼里都是明媚,少女时期的稚嫩已经完全从面容上褪去,眼尾轻轻上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色气,成熟了许多,但开口还是带着以前的称谓。
“哥哥,你觉得你这行为像渣男吗?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他烟灰色的眸子望向她,眼神晦暗不明。
没开口说话,也没解释,更没说喜欢。
仿佛只想让她在静默中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切过往好像都在这冷漠中烟消云散,把冬日拉的格外漫长,连情绪都被冷风稀释溶解。
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白梨终于忍无可忍似地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缠着你,我跟你喝会茶行吗?”
他眼底的暗色波动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嗯,做个聪明人,好好生活。”
……
而楼下的其中一辆黑车里。
常立始终没敢上楼,他真受不了这种be虐心片段,尤其是两人明明拼了命在心底喜欢对方,现在却成了这样。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正常人谁会愿意接受一个站不起来的人?
或许也有吧,按照方野的身份地位手腕,还可能有很多。
但他很清楚白梨不是这种为钱放下身段的人,所以更显得艰难。
即使她愿意,方总也不愿让她面对这样的磨难。
这或许是方总不多的选择里,唯一能体面点的结束方式了。
……
白梨对此一无所知,端着茶杯,轻轻往窗外看。
她还能嗅到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香调,很熟悉,熟悉的她喉咙发痒。
从包里摸出一支女士烟,放在嘴边点燃,深吸了一口,居然也不觉得那么呛了。
她去看方野。
方野依旧没说话。
只是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很克制很克制,还是被少女给捕捉到。
她将烟灰轻轻点进烟灰缸里,疯狂刺激他的心脏。
“来一根吗?哥哥,我记得你是抽烟的。”
方野的指尖轻颤,垂下眼睫,“不了,戒了。”
白梨一听这话,惊讶的点头,“我能说不愧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