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梁萧大怒,“狗奴才你想造反不成?”
“见黑屠令如见陛下!小侯爷,速速下跪,别让末将为难!”
关红有武灵候撑腰,丝毫不慌。
他左手大拇指微微上挑,露出半尺刀锋,一股清冷刀气飘至身前,吓得梁萧连退三步。
“你他妈来真的啊!”
梁萧在惊恐中怒吼,脸上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许星牧等人站在一旁看戏,心中疑惑侯爵府的人究竟唱得哪一出?
关红目不斜视,两眼放出冷光,再度持令牌上前,步步紧逼,“再说一次,跪下!”
刀锋又起半寸,将梁萧激起的咒骂湮没在嘴角。
他最终还是跪了!
黑屠令在上,即便是侯爵府尊贵的小侯爷,也不得不屈从。
但跪并不代表服。
梁萧还是保留着惯有的桀骜。
他昂着头,眼中带着冷意,“关红啊关红,等这一天很久了吧?老子跟你说,你最好别落我手里,要不然我……我!我草!关红!你他妈干嘛!啊!”
正说着狠话,却见关红瞪着眼,突然大步冲了过来,他一言不发,黑屠令迅速换到左手,右手高抬,抡起一股巨力,“啪”一下给了梁萧一巴掌。
一个血红色的五爪印瞬间出现在梁萧脸上。
可怜的小侯爷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这一巴掌呼得飞起,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大叫,直直撞上了身边的那棵歪脖子树。
“你!好大……的……胆子!”
梁萧张嘴吐出一口血痰,艰难抬头望着身前好似一头猛兽般的关红,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此刻他浑身剧痛,尤其那半张脸像是被一头大象踩过,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等到缓过神来,那股剧痛感又在脸部的浮肿状态下加倍放大,让他忍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关红居高临下望着他,并未因此罢手。
侯爷的意思是,为了以示诚意,必须扇够小侯爷三十个耳光,一个都不能少。
于是静默半息,关红竟又冲了过去,二话不说,连续开抡,巨大宽厚的巴掌狂风暴雨般落在梁萧的脸上,清脆的撞击声不绝入耳,其间伴随着逐渐微弱的哭喊,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家伙是想造反吗?”
金公公忍不住说道,“这样打下去,梁萧还能活?咱家要不去拦一下?”
“拿着黑屠令造反?这话传出去武灵候也得跟着遭殃?”
王之涣摇摇头,“依本官看,这就是苦肉计,想因此逃避咱们的追责!”
许星牧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整张脸肿成猪头一样的梁萧,心想这苦肉计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三十个耳光过去,梁萧半条命都没了。
关红却是浑身舒爽。
如果不是见梁萧已经没多少进气了,他怕是还得加磅。
“诸位大人,这三十个耳光,是侯爷给许公子的交代。”
关红转过身来,凝声说道,“侯爷说,希望许公子能够忘记和小侯爷之间的那些不愉快,日后若有机会,还是希望您来侯爵府坐一坐,侯爷他,最喜欢许公子这样的人才。”
王之涣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他皮笑肉不笑,说道,“三十个耳光就想换三十年牢期,你们家侯爷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关红叹道,“王大人,侯爷就这么一个儿子,您多担待。”
“不是要本官担待,而是得让大夏朝的百姓们担待。”
王之涣先把高帽子带起来,指着梁萧严肃说道,“这次是碰巧被凤麟撞到,靠着我们几个老家伙才换来侯爵府的三十个耳光,可下次呢?总不可能每次都有人去找你们小侯爷的麻烦,他们也不敢啊……若是梁萧依旧行径荒唐,在太安城内胡作非为,侯爷他又该怎么办?总得有个说法。”
关红说道,“这一点您放心,三十个耳光只是当前小惩,等回去之后,侯爷会将小侯爷禁足半年,每日以礼束之。就算放了出来,也会严加管教,绝不会再让他胡作非为。今后若是再有任何荒唐行径,侯爷定会亲自将小侯爷送入刑部,按照大夏朝律法行事,绝不姑息!”
说完他举起了手上那块令牌,郑重说道,“末将的话,就是侯爷的意思……黑屠令在此,诸位大人亦可做个见证!”
话说到这个份上,诚意绝对是有的。
王之涣虽然无惧,但也不至于非要和大夏朝的一品右柱国拼个你死我活。
之所以如此较真,一来确实想要了结梁萧这个后患,二嘛,自然是做给许星牧看的......老夫都这么卖力替你出头了,总该安安心心待在翰林院中了吧?
姜伯望和徐猛二位尚书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他们身为朝廷正二品大员,对于正一品的武灵候有着天然的敬畏心态,所以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关红面前有过多表现。
只是简单的站个队,主打一个陪伴。
王之涣这个老家伙,要论头铁还得是他啊!
没办法,人家有陛下和院长在背后撑腰,就算是武灵候也轻易不敢动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官若再咄咄逼人,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王之涣看了一眼许星牧,“凤麟,你怎么说?对于梁萧的处置可还满意?”
“倒还算公正,只是......”
许星牧问道,“那位姑娘该怎么办?梁萧当街施暴,对她的清白已经产生了不可预估的影响,侯爵府也总该有点表示。”
“这个嘛......”
关红皱起眉,说道,“实不相瞒,事情发生过后,在下也曾去了解过情况,那位姑娘实际上是胭脂楼里的唱曲儿丫鬟,平日里做的就是陪客劝酒的勾当。小侯爷是胭脂楼里的常客,当日点的就是那位姑娘作陪,酒到浓处,二人若是发生点什么,本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儿。只是......”
说到这儿,关红这样一个纯粹的武夫竟都有些扭捏起来,他摇头苦笑道,“只是没想到小侯爷他竟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即兴加上一些刺激的戏码,事实上,风月场上,这本都是常有的事儿,但可能是令那位姑娘有些不适了,所以当场拒绝了小侯爷,并且给了小侯爷一巴掌后,便私自跑出去了......这不,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小侯爷追了出去,气急之下,便有了所谓当街侵犯民女的画面,再后来,就遇到许公子了。”
这话一出口,几位大人都沉默了。
谁能想到事实竟还有这么个情况?
若是良家闺女,那他们自然要为之打抱不平,梁萧也就该为自己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既然是胭脂楼里的姑娘,本就不是什么良民,而且这位姑娘职业操守极差,不仅没有服从客人的要求和安排,反而先动手打人,她凭什么再来获得别人的同情?
梁萧的那三十个巴掌,挨得似乎有些冤枉啊。
在场几位大人也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休沐之时,他们常喜欢去胭脂楼或是教坊司喝酒听曲儿取乐,情绪上来时,也都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的。
他们自问若是自己行乐之时遇到不懂事的姑娘,肯定也会大发雷霆。
虽不至于失去理智,做出当街施暴的蠢事,但背后的敲打和报复应该是少不了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夏朝的青楼文化过于卑贱所致。
青楼里的姑娘从根本上低人一等。
她们需要做的是迎合与顺从,而不是反抗和拒绝。
关于这一点,大夏朝的男人有着共同的认知性。
即便是王之涣也不例外。
许星牧却不敢苟同。
关于“人权”这个东西,在他的前世认知中有着绝对公平至上的高度。
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大家闺秀,在人权的基准上是统一且共通的,绝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
“莫非胭脂楼里的姑娘就活该被人侵犯?”
许星牧瞪着关红,突然开口,“双方买卖,若是你情我愿,在下自然没话说,可既然已经违背了姑娘的意愿,再去强迫,与牲口何异?梁萧侵犯那位姑娘本就是事实,怎么听你的意思,反倒是他委屈了一样?”
此话一落,几位大人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间都有些尴尬。
试问在场谁没做过牲口啊?
关红虽震惊于许星牧的思维清奇,但也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一丝恼意,赶忙摆手,决定息事宁人,“此事起因虽有争议,但事情闹成现在这样,的确是小侯爷他的无礼所致......这样吧,明日侯爵府会以小侯爷的名义,给那位姑娘送去一笔丰厚的银两,算是赔罪,许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本官觉得尚可!”
王之涣干咳一声,制止了许星牧的进一步发言,他接过话来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这位将军请回吧,本官见小侯爷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关红低头一看,梁萧不知何时竟吐起了白沫,身上的气息若有若无,像是随时嗝屁。
“糟糕!动手时太过投入,忘记收力了!”
关红神色一慌,匆忙拜别,迅速扛起梁萧冲出宫外。
王之涣随即望向许星牧,语重心长说道,“为了一个胭脂楼里的姑娘,去和权势滔天的侯爵府作对,值得吗?”
许星牧说道,“大人不必非要强调她是胭脂楼里的姑娘,生而为人,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总不能因为她是位风尘女子,就活该被人看不起。”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王之涣被呛得老脸一红,“本官是说,你这么帮她,甚至差点进了坤慈宫,她呢?可曾有想过你这位恩人?或许现在,早就已经吓得躲起来了吧?”
这话倒是戳到许星牧的痛点了。
他救人全凭一腔热血,虽没想过回报,但终究还是希望对方能存有一份善念和感激。
怕就怕,那位姑娘后来躲进哪位公子哥的怀里时,会把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他听,“公子啊,你是不知道,那天奴家遇到个傻子,竟然为了奴家,去和侯爵府的小侯爷打起来了呢......”
王之涣看出了许星牧的情绪变化,他笑了笑,适时给出自己中肯的看法,“凤麟啊,你还年轻,心思过于善良和单纯。本官却是过来人了,要说这青楼里的姑娘,皆是逢场作戏,哪里会有人重感情?更何况,还是萍水相逢过程中的一段简单恩情。对她们来说,微不足道,太微不足道了!”
王大人正在这上着课,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却是风风火火跑了过来,“金公公!不好了!兵部右侍郎秦淮人带着一群百姓往坤慈宫冲来了,他们来势汹汹,奴才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