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屋内,段司音回答了凤红雪问题。
“阿澈的父母在这里,我不能将他置于不孝之地。”
“曾经他已经为了我付出了许多,我不能再剥夺他的全部。”
凤红雪这才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她再次庆幸有郁泠澈羁绊住了她,不然她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我此去凶险万分......颜府你先替我照料着,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听她这么说,凤红雪只觉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
她知道,也正是因为凶险,她才将利害关系跟她说明白。
她是怕......万一她真的回不来了,她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但她还是不免怨恨。
她也没压着嗓音,“你为咱们昭云国的百姓付出了几乎全部,最后竟然要落得这个下场,当真是世道不公!这狗皇帝真是瞎了眼,黑了心!”
段司音一把捂住她的嘴,道:“现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颜府,盯着我,你这些话语若传进上官錾的耳里,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来。”
“你就算不为你着想,也要为小萱儿想想。”
听见小萱儿,凤红雪顿时泄了气。
段司音收回手,缓声道:“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我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自然让人看着眼红。外加我风头太盛,隐约都影响到了朝廷的威望,他能忍到现在对我动手,已经是耐性很好了。”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由上官錾接手那些生意,倒省了我许多麻烦。上官錾虽然颇有心机,但他确实一心为民,是个合格的皇帝。”
“若他不能将这些钱财用在百姓身上,我也有能力将这些从他那里再收回来。”
凤红雪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
“没错,我在他身上下了蛊。”
一身青衣的女子缓缓站起了身,似有着掌控一切的气场和魄力。
“只要他做一个好皇帝,便一生相安无事,此蛊还能为他解一些小毒。但若他昏庸无能,我也绝不会手软。”
“你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蛊?”凤红雪看着她的目光又惊诧又崇拜。
段司音缓缓开口:“我大婚之日他来找我谈条件之时。”
“人之贪心无穷尽,那时我才知我若不留有一手,大约会落个人财两空的地步。”
“那不就好办了?你直接用此威胁他让他放过你不就行了?也免得你冒这趟险。”凤红雪追着问。
段司音缓缓摇摇头。
“上官錾现在若知道我给他下了蛊,只怕会牵连你们和郁家,到时候我反倒被动。”
“我下蛊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我。”她缓缓抬眸看向她,“是民。”
“只有昭云国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国泰则民安。我与上官錾两厢拉扯,只会引得国民动荡,所以我才愿意舍弃这些。”
她长长叹了口气。
“外加......红雪,我累了......”
“我想余生好好过过自己的日子,陪着他一起踏遍大好河山,领略万千风景,此生便足矣。”
凤红雪跟着长舒一口气,终缓缓点头。
“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
她又急道:“但是!你必须要给我回来!”
段司音点点头,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回答:“我尽量。”
......
北秦郡已经连闹两个月的雪灾,雁老板再次出发赴往灾地,思凰县的百姓纷纷来到城门口相送。
这是雁老板第一次在思凰县公开露面,也是百姓们第一次知道他的行踪。
人们感念他的乐善好施,扶危济困,自发地来恭送他。
玉面公子骑于马上,朝着人群中一身红裙的女子看了一眼,随即便策马而去。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角,似血又似金。
寒风猎猎,未来无期。
马儿奔跑在广袤的大地上,蹄后溅起尘土和枯草。
暮色四溢,路的尽头男人一身玄衣随风而动,骑于马上。
寒风吹乱了他的青丝,却让赶来的人心头暖流如潮。
“阿音,走吧。”他温声道。
段司音赶马过去,嘴角扬起了笑,爽声道:“走!”
天空之下,两人骑着马儿一路驰骋,很快没了踪迹.......
......
三个月后,从北秦郡传出来一个悲痛的消息。
首富雁老板在解救灾民的时候不慎染上风寒,又因当地药材匮乏,终......不治身亡。
......
皇宫。
半开的宫窗外大雪纷纷扬扬,白茫茫的天地间一片宁静。
些许飞雪从窗口飘进来,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缓缓伸手接住那晶莹剔透的雪花。
然而不过片刻,洁白的雪花便融化成了小水珠。
“陛下,雁老板......已经入土了。”廖羽悄声走近,朝着那寂寥挺拔的背影拱手回禀道。
年轻的帝王将手负在身后,依旧看着窗外,并未说话。
一阵风雪吹进来,廖羽感到一股彻骨的冷意,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悄悄看了一眼眼前身的男人,却见他似对刚才的寒冷浑然不觉,站的纹丝不动。
他只能继续道:“但是奴才发现......郁泠澈已经带着段司音出了北秦郡,朝着东边去了。”
“奴才来请示陛下,要不要斩草除根?”
男人负在身后紧握的手不知何时缓缓松开。
他终于转过了身,俊美的容颜不知是否因为刚才沾了风雪的缘故,显得清清泠泠,也不带丝毫情绪。
不喜不悲,不哀不怒,不冷也不暖。
似早已没有什么能够再牵动他的情绪和兴趣。
他的嗓音平缓,又比平常低沉几许。
“放她去吧......”
风雪呼啸,令他的声音轻淡了几分。
“我从未想过,要取她性命......她今后,还是段司音。”
廖羽的眼里满是错愕,看向他时都忘了避讳。
可男人早已转过身,朝着案几走过去。
案几上奏折堆积如山,莫名令人觉得压抑和透不过气来。
廖羽平缓了思绪,拱手继续汇报道:“陛下,摄政王殿下在听到雁老板病故的消息后,不慎从马上跌落,摔断了一条腿......”
他小心的瞄了一眼上首的帝王,道:“情况似乎不太好,如今正在府上将养着......”
他们叔侄二人的关系早已不似从前那般亲密,皇帝也并未将自己与段司音之间的约定告诉他这位皇叔。
听到他因此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是有一丝愧疚,便道:“派宫里的御医去照看他,务必保他周全。”
廖羽拱手:“是。”
随后便退了出去。
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唯有窗外的“唰唰”的落雪声在告诉他,时间还在继续。
他拿起案上的奏折,低头批阅了起来。
......
三个月后,离北秦郡几百公里的一座小县城里。
一男一女站在寺庙的廊下。
女子一身碧色衣裙,娥眉玉颜,宛如仙子降临。
男人一袭玄色锦衣,容貌俊美如画,修长挺拔的身躯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疏离和压迫感。
二人立于古朴慈祥的佛像前,人们一时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遗落在天地的神。
“阿音,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男子声音轻柔而温暖,与他冷峻的形象有些不符。
“听说东昊国有位女帝,在她的治理下东昊国国富民强,民风开放,不如我们去看看?”
女子曼妙的声音里透着丝轻快,显得生机勃勃,很有活力。
“那我们就去看看。”
男人眼里含着宠溺的笑,眸光深深地看向他身侧的妙龄女子。
“可是这里的斋饭挺好吃的,不如我们明日再出发?”
女子笑脸如靥地看向俊美的男子。
“好。”
男人眼中笑意更深。
严冬过去,春日的第一缕阳光从头顶洒下,万物复苏。
一阵微微的春风,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鸟叫,一切皆是新的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