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又回到起点 第二章 无心不成朋友

（九）

莫铭祺就这样被公司上下“有口皆碑”传为传话，相当于是推上了学习榜样的“树梢”上。他觉得这样随时摇摆着还可能被突然改变的风向吹掉下来，届时自己肯定会摔得很难看，所以他不断地给自己“降温”。

其实莫铭祺心里很清楚，自己的那几招只不过是比年轻人多了点韧劲所致。特别是每每看到从身边一晃而过的既朝气蓬勃又学富五车的年轻人时，就对自己这个既没有学历又快年过半百的中老年人能够在三十五岁以后就很难找到工作的残酷的现实中有一口饭就心存感激，能够一起在高大上的写字楼里共事更是感觉不可思议。毕竟到了岁数了，脑子就是比年轻人转的慢，比如自己入职快三个月了，似乎这两天才搞清楚自己的东家竟是一家经营了二十年在深圳建筑行业小有名气、在监理同行中排名非常靠前的深圳吉利监理公司。

大家都知道，深圳是民营企业最活跃的地方。特区成立四十年的光辉历程，写满了每一个民营企业的成长和不易。当然任何一家公司经营的时间越长，可能存在的问题特别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会越多。这也是作为经营负责人宋步义的一块心病，直到莫铭祺的加入，让他看到了多年来一直躺在财务账本上多达上千万的坏账、烂账盘活的希望。所以他要“善待”被寄予厚望的莫铭祺，尽管这些工作迫在眉睫，还是硬生生地放了热恋中的他和李妙俩人长达30天的蜜月。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等俩人双双返回公司的时候，宋步仁便把莫铭祺喊到自己办公室，迫不及待地下达了新的任务：

“莫经理，蜜月一过就该收心上班了啊。我想让你把黄河地产御景湾的监理费尾款收回来，差不多300万吧。这公司老总姓朱，好多年了跟公司一直有业务联系，跟我的私交也很深，公司财务留有他的电话和收款情况。只是最近这一两年可能是我们催的急吧，朱总突然联系不上了，我打电话都一直嘟嘟的，八成是把我拉黑了。你呢一个新人打打电话，或者登门拜访，他应该不会拒绝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之前你的前任就是因为这一单夸下海口离职的！我知道这款难收，当时就承诺他要是三个月内收回来，我奖他10万块。他却牛皮哄哄地说一个月就行了，尾款要不回来就自己卷铺盖走，连工资都不要！结果，一个月还差几天吧，款是一分没收回来，他自己可能觉得没办法跟我交差吧，真的工资不要就自动消失了。”

“我也给你老莫三个月时间！我相信你肯定比你的前任强，但我不会这么没有人情味，达不到标准就逼你走路的，当然我也不希望到头来你步他的后尘哟。”宋步仁老板边说边留下朱总的电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有这么难？！对方朱总的电话都有，总比宁安街道什么都没有强吧！

莫铭祺边走出办公室，边迫不及待地拔打起宋老板给的朱总电话。

“你是谁？”电话居然通了，电话那头很快就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朱总吧？最近还好吧？我是深圳吉利监理公司的老莫啊。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聆听您的教诲了，甚是想念啊。不知朱总今天方便一起坐坐么？”莫铭祺开口套近乎，不说真正的目的，以免“打草惊蛇”。

“噢，吉利公司的莫总啊，不要这么客气。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在国内啊，等回国再说吧，就这样了。”朱总客套了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朱总果然是个老江湖！通过一两句客套话，就已经察觉出打来电话的莫铭祺那点小久久还不点破，只是给出一个不在国内的天大理由想让他“知难而退”！而双方通话的手机信号却一直那么强烈，也没有接通国际长途的嘟嘟双声和杂音，他居然说他不在国内？看来朱总的警惕性不低啊！

不！不能就由着他朱总这么瞎说了事！既然正面找他没机会，咱不可以从侧面迂回包抄吗？等到自己哪天突然站在他朱总的面前，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还敢睁眼瞎说自己在国外吗？看他还敢不敢还钱？！

但很快莫铭祺就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通过财务收集的黄河地产御景湾的信息，上网一查居然该楼盘的开发商公司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注销了！

怎么办？拿着这个信息回公司找人打官司？如果能够这样做的话，可能自己的前任早就把这一单解决了，还轮到今天的自己出手？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实实在在、准确无误地把朱总找出来。而且依莫铭祺的人生经验来看，越是这么刻意隐藏自己的人，一旦“原形毕露”越是容易解决好问题！所以找出朱总是当务之急，也是唯一可行的路子。

但是朱总“远在天边”也可能“近在眼前”的避而不见，不要说中国，广东都有这么大，自己上哪儿找得到他呢？！

对，咱至少得去原项目所在地---东莞黄河地产御景湾的地头看看啊！就算在那碰不到他本人，或者能够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是大功一件啊！

看来，宋老板给自己安排的任务，也象是打游戏一样难度在一层层升级啊。莫铭祺明显感觉这单比上一单宁安街道的要棘手得多。之前是找得到地方，没人理；现在恐怕是连地方都找不到的哟？那一切还怎么开始？解决就更无从谈起！

莫铭祺愈挫愈勇的牛脾气，又开始发挥作用了，他没有放弃，直扑目的地。

然则当莫铭祺驱车找到黄河地产御景湾的位置时，眼前的一切让他傻眼了：别墅洋房人来车往一派繁荣景象，根本找不到从前建设的痕迹；八年前炙手可热的黄河地产项目部只剩一块模糊不清的牌子和一间专收物业费的财务室。

莫铭祺停好车走下来，象公安机关人员破案刑侦一样仔细打量着这个唯一还能证明它是它的地方。

透过不起眼的项目部招牌，莫铭祺立在财务室门口张望。财务室很小，只有三个卡位，办公的也只有一个小姑娘，正埋头在电脑做她的事。

看她稚气未脱的样子，莫铭祺似乎看到了自己可能唯一突破的希望！但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很“聪明”，直接问只会暴露自己的目的从而让对方更加防范！

（十）

莫铭祺思忖了半天，原地未移脚步。

他在脑子里设想着：如果自己这么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闯进去，肯定会把小姑娘吓坏的！到时候她喊来保安，自己可能会挨一身揍；她报警说自己想非礼她，自己百口莫辩地说不定还被刑拘甚至判刑的！这种丑闻要是传回吉利公司，自己刚刚在吉利公司建立起来的“威名”就彻底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李妙也会因瞧不起自己而要与自己“分道扬镳”了。

既然不能“强攻”，那就只有“智取”了。

有了之前招聘和收款的成功经验做基础，莫铭祺做起事“脑洞打开”主意十足。他决定在小姑娘面前表演一出找朋友朱总未遂的大戏，通过逼真的场景强行带她入戏，然后根据她的“原生态表演”来决定自己的下一步怎么办。

莫铭祺觉得对付一个小姑娘，用老男人们间的人情世故更容易“收服”她。

不得不说，莫铭祺天生就是一块随时可以进入角色的表演好材料。

只见他一边不敲门就长驱直入地冲进财务室，一边还怒气冲冲地劈头盖脸质问起正在忙着的小姑娘道：

“老朱不是说好了在这里等我吗？他娘的骗人啊？怎么没见他人呢？”

小姑娘见有陌生人突然闯进来，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式，着实吓得不轻；但仔细一回味来人的言词，就慢慢地缓了过来。至少这么五大三粗的素不相识的男人“是友非敌”嘛，至少不用喊保安、报警来自我保护了。她长长了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茫然地抛出一连串反问道：

“啊？你是朱总的朋友啊？你不知道吗？他可是好久没到这儿来了哟。”

“这个老朱，多年的朋友了还跟我玩这一套？！今天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呆着硬等他，看他到时候怎么跟我交待这事？！”莫铭祺知道自己找人的第一步是没错了，只是不知道第二步自己的脚该往哪儿迈，所以他选择了朋友间贯用的亲密而又有点耍赖般的招数，实际上却是“按兵不动”以静观小姑娘其变。说白了，就是看她哪儿会露出破绽来。

小姑娘果然是涉世不深啊！

莫铭祺这一不按常规出牌的套路，马上就传递给她一个“此人确实就是朱总朋友”的错误信息，所以一见莫铭祺铁了心要呆在这儿等，毕竟自己手头上有些关于朱总的确切信息，这个时候不给他的朋友“点拔”一下，到时朱总怪罪自己做事不灵活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心事重重的小姑娘地反倒自己沉不住气了，没多久就不打自招起来：

“也许是朱总跟你这个朋友开个玩笑吧？不过，我觉得你在这儿这么一直等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朱总他都好长时间没来这儿了，如果他今天真的要来这里，至少会提前通知我吧？但是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收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啊！你既然是朱总的朋友，我建议你最好还去龙岗找找他，他最近在那出现的频率比较高。”

小姑娘的一番话入情入理，也显示出她并非见陌生人不会拿捏分寸的菜鸟。

莫铭祺听罢如获至宝、欣喜不已！但表面却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淡淡地回应小姑娘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龙岗那儿我也去过几次，只是想不通他今天为什么要把我指到这儿来呢？这个老朱，对待朋友一点都不真诚！他是不是这两天酒喝多了随口说个地址来戏弄我的哟？！看我等下见到了他，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切，什么玩意？！”

莫铭祺骂骂咧咧地退出财务室。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兴奋，莫铭祺就发现另一只“拦路虎”在等着自己：接下来“到龙岗哪儿去找朱总”这个更大的问题已经摆在自己的面前了。

这可是自己真的想哭都有点来不及又不可能再去找小姑娘要答案的啊！因为那样就彻底暴露了自己“并非朱总朋友”的真相，聪明的小姑娘一旦反应过来，是给朱总“通风报信”呢？还是以遭遇骗子为由喊保安抓人或报警呢？！

所以说，这个答案只能自己找！千万不能对小姑娘“打草惊蛇”，而且还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时间一拖长，保不准朱总会无意中问到小姑娘或者小姑娘会主动向朱总报告这一“可疑”的信息的。那个时候，就算是把自己好不容易起得一点进展的路给彻底堵死了！自己也就只能接受宋老板所说的与前任一样的命运。

莫铭祺坐在车上开始捋头绪。

小姑娘刚才透露朱总在龙岗的信息肯定是千真万确的，对于自己也是“价值连城”的，但深圳龙岗毕竟有那么大，在这么大的范围内要找一个大活人并且还是不能打电话（因为他肯定不接，接了也是不说实话）只能直接找到他的面前，那难度确实就象大海里捞针啊！

不过，凡事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朱总他们这么知名的黄河地产公司，开发新的楼盘为规避风险和责任，一般肯定会重新注册一个新的投资开发子公司的。而这个子公司虽然对于莫铭祺而言一无所知，但它肯定会与母公司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子公司的名字中就含有母公司的重要元素呢，比如黄河地产什么的。既然黄河地产从东莞搬到深圳龙岗发展，重新注册的子公司或者开发的项目、楼宇什么的，其名称中肯定会带个黄河什么的，或者干脆就叫龙岗黄河也不一定呢！

这是一般知名大公司“爱惜自己的羽毛”的一贯做法。

想到这里，坐在车上的莫铭祺一拍大腿，开始在手机里找开腾讯地图，在空格栏输入“龙岗黄河地产”字样进行搜索。

什么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莫铭祺之前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今天突然觉得这话说的很深刻，很应景。

不是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不能主导或决定一切。所以最终能不能成功，还得取决于其他的因素。虽然不是要真的看天的脸色，但就象这下一步只能交给自己一无所知也无法控制的导航一样，自己不得不去好好利用些外部的因素了！

或者这个与时俱进的高科技玩意，还真能给自己的下一步指明方向呢？

（十一）

不得不说，腾讯地图的导航功能那叫一个十分强大啊！在它近乎疯狂的转圈不过数秒的时间里，界面上竟然真的跳出来一个叫龙岗黄河地产项目的位置来！

莫铭祺有点激动，他顾不得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把导航位置切入后开启正式导航模式，就不知疲倦地驱车按着导航指示方向直奔而去。

好家伙，没想到从东莞到深圳龙岗有一百多公里呢！随着东莞与深圳地界门头在莫铭祺眼前一晃而过，深圳龙岗中心城的美好城市建设也扑面而来！

在接近区政府的位置，一直目不转睛生怕漏过任何一点信息的莫铭祺终于惊喜地看到在几百米开外的位置，悬挂在一幢高大的楼盘上印有“龙岗黄河地产”的巨幅广告字牌，随着车子的移动，字牌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

看来自己饿着肚子找过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一趟不仅找准了要找的方向，而且这个自己拍脑袋拍出来的“龙岗黄河地产”居然就在眼前了！

没过多久，莫铭祺按导航提示就将车停进了一幢楼的地下室停车场。

莫铭祺满怀希望地步出停车场，仔细一看，顿时感觉眼前的一切又点懵了！

原来这一片建筑物是龙岗黄河地产的项目没错，但确是范围太大了啊！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看样子是整片建筑物早已开发好了的现在正在销售之中呢！这么多楼盘到哪一幢能够精准地找到朱总呢？而且朱总又是那么“敏感”！万一自己没掌握他的确切信息和具体位置冒然出击，肯定只会“打草惊蛇”的！精明的朱总哪怕现在就在隔壁的楼宇甚至就在同一幢的不同层，他也可能说他不在这儿的甚至还说不在国内的！更要命的是，莫铭祺想起自己居然还没见过朱总，也就是说：自己压根就不认识朱总！就算是朱总他这个时候有幸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自己肯定也认不出来的啊！

这是一道什么样的找人命题呢？就算在解放前地下党找人也还有联络暗号什么的，而自己今天来找朱总却是两眼一抹黑，啥也没有的啊！

现实的情况对莫铭祺来讲，如其说是太有挑战性，不如说是太具讽刺味道。

但是自己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就此打“打退鼓”莫铭祺心有不甘，但又有点“骑虎难下”：退，一无所获；进，难度更大！

如其一无所获，不如挑战一下它的难度！不然下次来还是要面临这样的挑战。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朱总的准确位置是最佳也是唯一可能成功的选项。而一般情况下，公司的领导们肯定会选择装修最好、楼层最高的地方去办公的。这样对外接待、搞营销活动什么更显出高规格、形象十足啊！

莫铭祺边想着这些边停好车，然后硬着头皮往最高的那幢楼奔去。

然而，很快莫铭祺就发现自己刚来大楼的门口，就象闯入了游戏世界，眼前一关接一关、一关可能更比一关难的升级游戏关卡正等着自己去闯呢！

首先要闯的关就是如何从第一层楼的大厅进入电梯。

这幢楼设计得确实很保密啊，在电梯口前面居然设置了四个电子卡位！一人一卡，没有刷卡是根本上不了近在咫尺的电梯的，而且刷卡着位置正对着前台；更离谱的是，前台居然有3名小姐姐在值班，她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四个卡位刷卡情况的一举一动呢！

怎么办？！如果自己第一关都闯不过，那后面的事压根就没有任何机会的！进门卡这东西自己是不可能有的，要想突破这第一关，看来只能等到人多、前台小姐看不过来的时候，自己紧跟有卡的人后面混进去呗！

莫铭祺打定主意，为不引起前台小姐的注意甚至怀疑，就在一楼大门附近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玩着手机，实际是在准备着随时伺机行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不一会儿，就匆匆地赶过来五、六个人，他（她）们分别刷着卡要往里走。

莫铭祺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跟上一对年轻的男女。等他（她）们先后刷了卡进入的当口也跟着挤了进来。

不得不说，莫铭祺的时机抓得那叫一个准啊！在这么眼尖的小姐姐眼皮底下，居然逮住了千分之一可能的进入人员的重叠机会。

“心有余悸”的莫铭祺，小心翼翼地紧跟着他（她）们上了电梯。

“这次我们直接找十楼的朱总，肯定能打一点折扣的。”

“老朱这个人我了解，还是重情重义之人。”

年轻男女的谈话，证实了莫铭祺找人的方向是对的，所以自己跟进他们的策略也是歪打正着的。看着电梯楼层数一次次变大，莫铭祺突然发现：这电梯上每一层楼也都要刷卡的㖿。也就是说，就算自己提前知道朱总在几楼，没有卡也没办法上去的。所以不禁对电梯上的年轻男女投来感激的目光。

电梯在十楼停了下来，莫铭祺毫不犹豫地跟着年轻男女往里走。

谁知，十楼楼道尽头也设了电子门和前台的！

不出所料，年轻的男女刷卡刚过，莫铭祺就被卡住了。

前台小姐马上走过来询问莫铭祺找谁？有没有预约？

莫铭祺知道说实话等于断了后路，于是又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

“怎么，我来见一下老朱这个多年的朋友都要预约啊？他好大的架子哟！看我等下进去不打他两下？！”

莫铭祺边说边挥舞着胳膊要往里闯进去打人。

前台小姐一看莫铭祺这架式，八成是朱总的朋友错不了，所以也不再较真。这万一要是他在朱总面前告自己，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只得笑着视而不见。

龙岗黄河地产办公室坐满了人，年度销售指标的口号贴的到处都是。

一通七转八弯的，莫铭祺总算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牌。

莫铭祺一推门，噢哟，一群年轻人正围着一个中年男子热烈地讨论着呢！

莫铭祺尴尬地退了出来，但也基本认定了那个中年男子就是朱总的事实！因为毕竟从未见过朱总，到了这步田地搞错了对象可能就会“前功尽弃”啊！

莫铭祺就这么耐心地等着，直到朱总办公室的门开了，一群年轻人鱼贯而出。

（十二）

是时候轮到自己上场了！

莫铭祺调整好已经有点激动的心情，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半遮半掩的门前，礼貌性地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不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就推门而入。

“哎，你是谁呀？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你来找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朱总见有来人，从电脑台上转过头，连珠发炮，一脸的不悦，声音也越来越带火药味。

“朱总，我是老莫啊，深圳吉利监理公司的老莫啊！之前有跟您打过电话的，今天刚好路过贵公司的宝地，特来讨杯水喝，打搅了。朱总，您可能不太认识我，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我今天登门拜访，也是对朱总的大名如雷贯耳地一直仰慕已久而来，想亲眼目睹一下朱总的真人风采！闻名不如见面，朱总果然是玉树临风、百年不遇的大将大材啊！幸会幸会！”莫铭祺边笑着迎上来边将一直藏在身上的一拎法国进口原装红酒推到朱总办公桌下面。

“噢，吉利公司的老莫啊？噢，好像是之前接到过你的电话，那时我正出差呢。咦，你来就来了，还拿东西干什么啊？”朱总有点吃惊，也有点受用。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所以严肃的脸色开始舒展开来。不过他反应的还是挺快的，马上就想到为自己上一次的说谎来“自圆其说”，只是说完了自己也有点不太相信地红了下脸。对于莫铭祺头一次见面的一番好意他并没有拒绝，而是一屁股坐到茶几旁，熟练地泡起功夫茶来。这是广东人正常的待客之道。

莫铭祺一看朱总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么难打交道之人，于是笑着坐到他的对面，大拇指一竖，一本正经地继续灌他**汤：

“朱总的场面可是越整越大啊！一口气开发这么多楼盘，还有这么多小弟们围着转！你这是集帅气与智慧和实力加能力于一身的啊！怎不让老莫我羡慕妒忌恨呢？”

“哟，莫总的嘴肯定是抹了蜜了！说起来一切都是公司的功劳，我老朱只是照着公司的意思例行公务而已。来来来，莫总，喝点茶。我知道，你们吉利公司是有点尾款没结清的，这点我老朱是一直放在心上的，只是我们财务最近的情况也不太好啊。”朱总边给莫铭祺倒茶，边自嘲道。

“哎，朱总，您说的是哪里的话？初次见面，咱们就不谈这些了。何况这些都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也没几个小钱。能够有机会依附着黄河地产投资公司这么大的树下来乘乘凉，才是我们吉利公司这些小弟们最想要的结果哟！”莫铭祺“不进反退”，无非就是想让彼此的谈话甚至关系能够在放松警惕的情况下更进一步！否则一来就给对方太大的压力，这次谈话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啊哎，莫总，你这是有点太抬举我们黄河地产了。现在房地产市场行情确实不比往日，我们投入的是真金白银，回报的却是杯水车薪的购房消费指数啊！市场有些太疲软了，我们公司的销售额经常跑不过银行的利息哟！不瞒你莫总说，我们黄河地产虽然有幸还活着，但也是在苦苦地支撑啊！你自己过来可能也看到了，这一大片楼盘开发出来都快一年了，截止目前的销售量还不到三分之一呢，你说我这个当家的是不是有点压力山大啊？！”朱总显然已经放松了对莫铭祺的警戒之心，话闸机也打开了。

“朱总，这是大环境所致啊！连您这样优秀的老总都备感压力，难怪这几年这么多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一个个都垮掉了哟！哎，我看大家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活下来才是第一要素，对吧？就比如说，眼前快到饭点了，吃饭填饱肚子才是人生大事。不知道我们地产界德高望重的朱总可不可以给小弟我赏个面，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呢？”莫铭祺“审时度势”吹捧于无形之中，但话题应景“亦步亦趋”。

莫铭祺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朱总不觉为之折服。只见他咧开了嘴，笑着上前边拍莫铭祺的胳膊边欲迎还拒道：

“莫总，感谢您的一番好意！我们来日方长，后面肯定有的是机会。我知道你是从深圳来的，你现在开车回去还有一段路程呢！今天我就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了，我下午还要给下面的人开会呢。”

莫铭祺知道朱总这是要给自己下“逐客令”了，今天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大大超出自己的意料了！这一路走来，那差不多就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场面啊！特别是最终还能与从未谋面的主角朱总见上了面还对上了眼，那基本上就是自己拿出了浑身的解数才有的造化啊！但是，人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工作也不可能一步登天的，自己也不能一下子就在朱总面前暴露自己的“野心”，凡事都得适可而止、循序渐进，不然会适得其反，直接吓退了看起来对自己第一印象还不错的朱总。于是站起身，握着朱总的手，用力地抖动了几下，深情款款地告辞道：

“朱总，我很荣幸今天能够见到您本尊！我知道您每天日理万机的事多，听兄弟一句劝：千万要保重龙体，那可是咱们革命的本钱啊！既然您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安排，小弟我就不再浪费您过多的时间了。我希望从此以后朱总的大门对我老莫能够随时敞开，也给我老莫一个随时向朱总学习和提升自己的机会啊！”

“哪里哪里，我们之间可以相互学习的嘛！莫总，你放心吧！别人我不敢说，对于你莫总，我老朱的办公大门肯定会对你二十四小时敞开的。”朱总也是性情中人，被莫铭祺带动了节奏，送客的最后关头，居然还承诺了一番。

这正是莫铭祺想要的结果！

莫铭祺在办公室里与朱总拉拉扯扯，就是想让大家看到自己与朱总的关系，方便下次再来时畅通无阻。不过，走到前台前，看到当初最后放自己一马的前台小姑娘，心存感激，故意当着朱总的面表扬道：

“朱总，您们黄河地产的前台一个比一个漂亮，特别是这个小姑娘还特别负责任。我进来的时候，她再三盘问，要不是我与朱总这层关系恐怕就进不来的呢！”

小姑娘知道这表扬是冲着她而来的，不觉小脸飞红、娇羞不已。

（十三）

好的开始，就等于成功的一半。

莫铭祺知道这样的局面来之不易，但又不能马上隔三岔五地往朱总这儿跑，这样虽然是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提醒已经亲口做出“承诺”朱总做点什么，但不也是在给他造成了无形的工作压力么？

所以，莫铭祺选择了间隔时间不长不短、不痛不痒的一周。

是的，一周后的一个周末下午，莫铭祺准时再次显身在朱总的办公室。

这次莫铭祺仍旧又是寒暄叙旧，跟朱总漫无目地聊着家常、聊着工作以外的东西，从体育到军事、从国内到国外、从正史到八卦新闻，无话不谈，一步步触碰他的兴奋点。到就是闭口不谈半句尾款的事，边聊还边再次向朱总的办公桌边推进去又一拎法国进口的原装红酒。

每个人都是压力，每个人也都自己的业余爱好。

莫铭祺通过试探得知事务繁忙责任重大的朱总对当前国内外军事动态颇感兴趣，这正好也是自己平时的爱好，于是最终锁定目标大谈特谈这方面的最新形式，还附加一些自己的其实就是“东拚西凑”的观点。

这些话题，显然激起了朱总的共鸣，引得他不断地释放着自己。特别是莫铭祺附加的观点，更是让他从中找到了知音！

一场漫无边际的闲扯，彻底拉近了莫铭祺与朱总之间的距离。

但是朱总毕竟是一有个性的人。一见如故的莫铭祺越是这样坦坦荡荡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就越是让欠钱在先的他“如坐针毡”。

临了，朱总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把拉着莫铭祺的手，认真地说道：

“莫总，我认了你老莫这个朋友了！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能够让我朱某人这么心悦臣服的，你算是第一个！莫总，我朱某人今天就这里承诺给你：只要后面我们黄河地产项目的账上有一分钱，我就会把它划给你们吉利公司！”

这不正是莫铭祺此行目标、说起来比登天还要难以企期的目标么？

但是，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顺汤下面”地全盘兜下来，虽然也算是“顺水推舟”得理所当然、毫无破绽，但这样会让作为朋友的朱总在以后的工作安排中没有退路！那工作起来难度之大、心里压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这个时候“退一步”方显自己的格局和朋友情谊啊，于是哈哈一笑道：

“朱总，一听这话就知道您是有担当、守诚信、能做大事的能人！您也不必专门为我的事下这么大的决心。说实在话，我们吉利的那点小钱，不足挂齿，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的，再说也不能因此给我们敬爱的朱总您造成什么工作压力啊，这要是影响我们哥儿俩之间感情我可不答应哟！朱总您说对不？这样，为加深我们哥儿俩之间的感情，我提议，今晚我来坐东，我们哥儿俩在这附近找个地方痛快喝点，一醉方休如何？”

“这个嘛。。。。。。”朱总似是有点犹豫。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拒绝就是同意！

莫铭祺深谙人性，他甚至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坚定的态度，是瓦解朱总“矜持”的“最后一道防线”的最有力武器！于是也不再征求朱总个人的意思，更不顾都是几十岁的办公室形象，趁势抱起朱总就往电梯门口走。

半推半就的朱总，走出办公室大门，就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了，任由莫铭祺拉拉扯扯地地搂搂抱抱，也不怕路人着着俩老男人的怪异传出笑话来！

就这样，多年来一直对外号称“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宴请”的朱总，头一次破例地成为见面才区区两次的莫铭祺的座上宾。

朱总的态度松弛，印证了莫铭祺之前预判的“刻意隐蔽自己的人，一旦被人暴露，有可能比别人更好说话、更容易解决问题”是完全正确的！

酒是个好东西，一旦染上它，就可以让人忘记眼前的一切烦恼变得飘飘欲仙，也可以“酒逢知己千杯少”地超水平发挥边喝出个兄弟姐妹来！

相较于朱总在明处的一方而言，莫铭祺却是实际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他不仅喝酒海量，还是个极有天赋的即兴表演家！

一顿觥筹交错后，莫铭祺装出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假戏真做”借酒发挥：

“朱总，我对你一见如故，敬仰之心一直犹如滚滚江水绵绵不断！如果不嫌弃，以后就叫我直接喊你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后只要哥哥看的上小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弟，小弟我眼都不眨一下，刀山火海决不推辞半步！哥哥就是我这辈子认识的最让小弟我佩服的、也是最有能力的高人！”。

莫铭祺的“推心置腹”彻底让本来就义字当头的朱总“心欢怒放”。他确实有点喝的尽兴，走路脚步摇晃，但是“酒后吐真言”啊！他没有任何可藏着掖着的，算是借着酒亮出了全部的底牌：

“莫总，太感人了！老哥没有你小弟想象的那么高大上啊！老哥惭愧啊！不过小弟你放心，老哥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这个月底争取将欠你们吉利公司的300万全部还清，也算是老哥给小弟你一个交待！还有还有，因为咱们俩家公司之前合作得不是很愉快，你们吉利公司早就被我们黄河地产公司请出了合格供应商库。现在为了咱们哥俩的友谊长存，老哥我打算动用自己手上的权力，让小弟公司重新入库！后面就有好事了！我们黄河地产公司在深圳和东莞两地同时‘开花’，分别都有动辄几十万平米楼盘开发的大动作啊！只要小弟你们吉利公司及时顺利入库，老哥我保证你小弟要哪个项目就让你中标哪个目标！别看那都是公开招投标的东西，实际上还不是我指哪打哪的游戏？放心，招标代理公司都听我的。希望以后我们哥俩经常有这样的机会在一起把酒言欢共话未来！”

（十四）

实时掌握黄河地产项目尾款动态进展的宋步仁老板，在得知莫铭祺在短短的两个星期内，不仅奇迹般挖出了黄河地产公司在龙岗重新注册的公司和位置，还找到了关键人物朱总本人，并魔法般地从朱总身上打开了重大缺口：久拖尾款清算计划指日可待！新的更大的合作已经提上日程！如此这般的成就自然令他十分兴奋。

尽管尾款还没有开始到账，但宋老板已经按捺不住了！他等不到公司的周会时间，就直接毫无征兆地把公司所有管理人员招集到一起来开会了。

当然，这个临时会议的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莫总一边当众表扬着莫铭祺，一边要求让莫铭祺当众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和心路历程。

宋老板突如其来的安排让莫铭祺有点“受宠若惊”，但是自己一路走来，确实有许多值得总结的地方，宋老板的这一招有分享的成分，实际上也检验自己“成功”的成色的意思。面对乌央央的西装革履的小年轻们一双双崇拜的眼神，莫铭祺觉得自己承受得起，他算是“豁出去”了，“毫不保留”把如何一路过关斩将拍马冲到朱总面前、如何收服朱总人心而朱总又是如何要安排吉利公司重新入库、如何重新安排吉利公司重新合作的事娓娓道来，情节扣人心弦、过程紧张刺激，把现场的人员听得如痴如醉、**迭起，临了纷纷送出发自内心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什么叫做事先做人？我觉得莫铭祺经理他是先把人做好了，他后面的事自然就好做了！”这是莫总在会议总结阶段“一锤定音”的声音。

当然，为保住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成果，宋老板接着当场“沙场秋点兵”：

“我觉得接下来，我们吉利公司要趁着莫铭祺经理以一已之力给我们大家带来的利好，做好如下几件事：一是认真领会莫铭祺经理做事做人的精髓，学以致用，在今后的实际工作中活学活用；二是由经销部李经理找莫经理咨询如何重新入库黄河地产的事，这个不能断链子，这后面几十上百万平米的建筑项目有莫铭祺这张金牌招牌内定的可能性极大！现在市场业务抓单多难啊！谁掉链子谁就是我们吉利公司发展的绊脚石！我就以谁不客气！”

宋老板为提振这段时间经营部屡屡与中标擦肩而过的低落士气，特意借“犒劳”“劳苦功高”的莫铭祺，让大家海吃胡喝一顿自然不表。

一切似乎正朝着莫铭祺“指引”的方向前进！前进！

作为吉利公司最为期盼解决久拖未还的欠款的关键人物，朱总还真的没有食言，在此以后的一个月内，一次又一次向吉利公司的财务部发出喜讯：本周付款50万，请查收；本周付款50万，请查收。。。。。。

尾款付清后，接着就是翘首期盼曾经合作愉快的黄河地产和深圳吉利这两家上下游公司又要再度牵手、重新书写地产大亨与监理翘楚合作的新篇章了！

一切似乎名正言顺而又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直到有一天，朱总的电话打到莫铭祺的手机上，他才发现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顺利那么乐观。

“兄弟啊，帮我看下，你们吉利公司的合格供应商申请资料是不是还没递交上来？明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期限了！我掐着手指算，共四家合格供应商入库，我们后天的挂网的标就如期开标了。我可是把好多家寻求合作的监理公司拒之门外，专门留着空位子给你们吉利公司的哟！你们吉利公司要真不来，我就要在公司所有人面前丢脸丢大发了！我们集团公司老总之前也反复问我合格供应商入库的情况，我可是冲着你打了包票的，你们吉利公司要是真不来，后天的标还就真开不了。不过，老弟啊，可以我可提醒你，后天可是一个45万米1000多万监理费的文化城的项目哟，招标代理公司的领导我可是早就你这个小老弟打好了招呼的哟。”朱总说的很有耐心很有技巧。他说是不是酒话，只是在把那天的酒话当真地在做而已。

朱总的问话让莫铭祺“如梦初醒”甚至有点惭愧，他充满歉意地笑笑接口道：

“哥哥，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啊，这事我们吉利公司早就已经安排了，还是我们公司宋老板亲自安排的，具体经办人是我们经营部的李经理，我一会儿找他问问什么情况再回哥哥啊！冲着哥哥这么用心地为小弟考虑，小弟一切都在心里，过几天我再赶过去哥哥的地头，咱哥俩再好好喝一下，重温一下旧梦，咋样？”

“好好好，就这么说。小弟你先忙，我这儿还有点事，等你哪天到了龙岗直接打电话给老哥，老哥等你。拜拜了。”电话那头传出杂音，应该是有人找朱总了。朱总客套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莫铭祺放下电话，就象一只没有头的苍蝇，满世界找经营部李经理。他想搞清楚为什么如此简单而又铁板钉钉的入库到现在还没有落实？那可是宋老板亲自当众下达的指令啊！宋老板的指令都不执行，他李经理是不想混了吗？！

然则找了几圈，就是不见李经理的影子，莫铭祺只好拔打他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通了，莫铭祺上来就是一通询问加质疑的狂轰乱炸。

李经理不敢怠慢，等莫铭祺的“炮弹”打光了，才缓缓地说道：

“莫经理，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面，刚刚从一个业主谈完合作的事。莫经理，你不要太激动啊，不是我们经营部不想要你那个大业绩，说实在话，那可能相当于我们经营部全体人员半年的成绩啊！我们经营部的人一开始也在积极准备，不瞒你说，资料是上上周准备好了的，是我亲自审核过的。只是上周我们经营部突然接到宋老板的最新指令，不让我们入库了！宋老板的意思就是让我们经营的人最好在黄河地产入库截止日期前资料还没递上去，这样我们吉利公司就自动淘汰了，大家经营部的人就都没有什么责任了！”

“真的吗？宋总上次不是在会上亲自下达要及时办理入库的指令了吗？我等下肯定要去找他的，黄河地产的朱总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咱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啊！”莫铭祺大吃一惊，他夺门而出就要找莫总核实，生怕这其中有人在阳奉阴违或者“假传圣旨”。

不过李经理的言之凿凿的一番话，确实让莫铭祺大感不解！之前要求马上办理入库手续是你宋老板，现在要求不准办理入库还是你宋老板，你这样出尔反尔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你这样让我莫铭祺以后如何面对朱总？你又让朱总在公司如何做人？情可以堪？

“莫铭祺，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办公室过道上传来宋老板威严的声音。

（十五）

莫铭祺正想找宋老板讨个说法呢，没想到他倒是主动向自己“发招”了。

“莫铭祺，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就是黄河地产的合格供应商入不库的吗？不就是可能让它已经挂网的文化城项目不能如期开标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经营部的人是我通知叫停的，你不要责怪他们，也不要把这事想的那么严重。”宋老板轻描淡写的一句，证明他早就知道这事以及它的后果。

“宋总，这上次可是你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承诺要入库的哟！人家朱总这么信任我们，尾款一分不少地打给我们，我们就只是成人之美而已，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莫铭祺一听火苗自窜，不过因为面对的是老板本人啊，所以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质疑的声音还是发出来的。

“生意场上的事，你还不太了解。我问你，黄河地产欠咱们吉利公司的300万，欠了多久？为什么一直没还给我们吉利公司？你老莫又是花了多大的力量才要回来的呢？”宋老板不以为然，说出来话更象是在转移话题。

“这个我当然知道，都是我一手一脚争取过来的。不过，人家朱总不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帮了咱们吉利公司吗？咱们这么做，不是不守信用么？这会置朱总的颜面何在？置我莫铭祺的人品何在？置宋老板你的威信何在？”莫铭祺看宋老板一副不容质疑的神态已然有了答案，但似乎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看来这不是简单地对黄河地产的“不配合”，而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彻底地放弃啊！只是碍于钱没到手而已，那么自己在这过程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朱总又会怎么看待自己？难道自己代表吉利公司曾经的“推心置腹”都是骗人的鬼话？！

“莫铭祺，你的问题还不少的嘛！我且问你，你不觉得朱总帮我们吉利公司这个忙是应该的吗？或者说是在为他们公司为过去的不负责任在赎罪吗？这笔款数目不小，黄河地产欠了我们吉利多少年啊？光利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要不是你老莫有这个能力收得回，恐怕就300万就得从吉利的烂账上抹去了！300万，我得做多少业务才能挣的回来？这样的公司，你觉得还有必要继续跟它合作么？！”宋老板似乎早已猜透了莫铭祺的心里，语出惊人，透着一个在商言商人的精明。只是他的这番思维，听起来也似乎不无道理。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同意入库合作呢？”莫铭祺心有不甘。

“一开始不同意继续合作，他们黄河地产公司能如数把欠款都还给我们吉利吗？”宋老板针锋相对，还理直气壮。

“他们现在不是把钱全部还给我们了吗？他们黄河地产公司开了这么多年开了那么大、那么多的楼盘，不是已经活下来、活得挺滋润的最好证明么？难道不值得我们继续合作？！”莫铭祺仍想据理力争。

“莫铭祺，不要感情用事。你知道现在房地产的繁荣大多是虚假的吗？这个我比你见的多看的多。作为老板，我可不能象你一样这么感情用事的，我要对我们的吉利公司五、六百号的人吃喝拉撒生存问题负责！”宋老板有点“义正言辞”。

是啊，毕竟吉利公司不是自己的，毕竟吉利公司最终拿主意也不是自己啊！

宋老板最后一番话“掷地有声”，竟让莫铭祺一时无法反驳！难道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盐柴米贵”吗？

不对，这其中肯定不光是“在商言商”的事，肯定还有些做人的道理！

莫铭祺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不痛快！他似乎已经开始感觉到身在远处的朱总从一开始的面带微笑充满期待的眼神渐渐转化成质疑的样子并最终变成声嘶底里、怒不可逷的狰狞面孔！

而这一切，正一片片地撕扯下自己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人品、人格。。。。。。

是啊，这就象正在进行的一场吉利公司和黄河地产公司之间的篮球友谊对抗赛。本来双方你来我往的互有攻守，双方得分也此起彼落的不分上下。正当比分旗鼓相当的最后十几秒，吉利公司这边发起了最后一个象征性进攻，只要这个进攻没有得分，双方就打成平手、皆大欢喜！然而吉利的核心人物宋老板却突发指令，要求自己的队员们祭出“撤后步，投三分”的狠招！这可是自己得了高分而绝杀了对手，等于是射出的既稳操胜券又打压对方士气的“一箭双雕”啊！

但是这样阴险的玩法，有没有考虑赤诚相待的对方天球员们的感受？你让对方的核心人物，也就是黄河地产的朱总咋个向幕后的投资大佬们交待？又让朱总在篮球队伍内部何以树威立信？！这让本来与宋老板达成默契的朱总情何以堪？这让曾经口口声声说好双方一定要打配合球的联络官莫铭祺以后又如何面对对方的核心人物朱总？

有人会说：篮球讲究的就是技战术啊！正所谓“兵不厌诈”嘛！赢球才王道！

要知道，这只是一场友谊赛，一场增加彼此了解、增加相互友谊的表演形式。然则，既然是友谊赛，双方就要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为宗旨，“兵不厌诈”地“突施冷箭”，只会赢了比赛而丢了友谊！

这么看来，这一切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只不过自己不知道充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并且现在也无法挽回，压根就不想挽回啊！

这么看来，自己的人设崩塌也已经是早就注定了悲剧？从宋老板在球场上指挥时人突然祭出的把后撤投三分绝杀对手开始，自己的人设就已经塌了！

莫铭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宋老板的办公室。

（十六）

晚上回到住处，在外忙乎一天招聘工作的李妙，从未见过自己的男人如此这般闷闷不乐，就算是之前自己给的坑、公司挖的坎。

以她对自己男人的了解，她猜想这肯定不是工作的难度问题，极有可能是白天发生了什么令他心理不痛快的事情。

而比李妙大了近二十岁的莫铭祺，碍于男人的面子，当然不会为此主动和盘托出来与她相互切磋的，那不就等于一个大老爷们在向一个小姑娘“讨教”吗？！

好在李妙毕竟是搞人事的，多少知道一点人与人相处的道理；对于如何撬开男人的嘴巴，她似乎也有些经验和心得。

于是在几个硬菜的召唤下、在几杯白酒的刺激下，一开始还想“守口如瓶”的莫铭祺，坚持不到两三分钟，便痛痛快快地交出了李妙想要的一切来。

这与李妙事先预想的并非工作不顺或者与同事有争吵甚至在外受人欺负的可能情况着实“不谋而合”！

不过，就事论事，一向理性的李妙似乎也有点不太认可宋老板的“阴阳八卦掌”。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所以她把最严重的后果提前告诉了似醉非醉的自己男人莫铭祺，那就是辞职，两口子双双辞职！

莫铭祺“酒醉心里明”，一下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毕竟自己并没有可供选择的第二条路，除非真的携老婆李妙一起回HG老家！HG虽然只是内地的四级城市，但城市建设也是如火如荼啊！临了他还试探性征求李妙的意见。

“我李妙现在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棒槌抱着走啊。我的老家不是在武汉吗？跟你们HG离的也不远，你是男人，你要去我就随你去嘛。我们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还怕在HG混不到一口饭啊？无非不就是工资低点吗？只要干得开心干得问心无愧就行！哎，说不定回HG，以后我回个娘家什么的也方便。”李妙倒是很洒脱，也算是与莫铭祺“一拍即合”吧。

第二天一早，组织统一阵线的小俩口憋着一口气，先后向宋老板递交了辞呈。

然而，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宋老板的指示和回话，却等来了公司的副总级别以上的各路人马的纷纷出动、轮番向小俩口展开了“稳定压倒一切”的“政治”攻势和对公司充满感恩的人情味大餐！

莫铭祺知道，这是宋老板挽留自己小俩口的招数。奈何自己去意已决，所以任凭一拔接一拔的相劝者“口吐芬芳”也不得不一一以失败告终。

“宁可人才流失，也不能坏了公司的核心利益和基本规矩。”见派出的各路人马纷纷铩羽而归，宋老板玩起了他最后的坚持，也彻底关闭小俩口的回旋之道。

莫铭祺在离开吉利公司前向心心念念的朱总发出了最后一条信息：

“朱总，入库的事我辜负了您！为此，我已经向吉利公司提交了辞呈。”

“莫总，没有那么严重，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认可你的人品的！哪天不好混的时候，到我们公司来，我一定会有所安排的。”朱总秒回信息，充满着人情味。

“谢谢朱总，我辞职不光是为您，其实还是自己心里过不去啊。”莫铭祺补充了一句，也算是说出了心里话。

莫铭祺和李妙，这是从哪来又回哪去了吗？

莫铭祺感觉不丢人，唯一有点纳闷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李妙临走前呆在老板宋步仁的办公室一个上午没出来，也害得自己等了一个上午。出来的到时候，李妙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了一场。

莫铭祺如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疑惑地问了一句“咋回事”，而李妙却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没事”。

莫铭祺宁愿相信她与宋老板之间是清白的，自己虽然没有得到她的并非处子之身，但是现在的大学生哪个没在学校谈情说爱呢。自己又老又没有学历没有技能的，能够抱得如此美人归的，那绝对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的福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