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是多难?”
“待我说出便知道了。”那书生好整以暇,起身朗诵道:“半角河池人独立,还将分泪哭残花。”
十几个学子猜了半天,试探性说出几个字,却都被出题的人否决了。那人一脸笑意,看向年长的那位赵秀才:“赵兄,可否需要我提示?”
赵秀才却摆摆手,自信地说:\"不必了,是\"莅\"字。\"
“这....半角河池人独立....人独立,有意思。”
“还说是最难,看来也不过如此,李兄,你还得努力啊。”
那姓李的秀才也不气馁,取出一两银子给赵秀才,又继续出题:“听好了,无人像我乐陶陶,此陶乃陶瓷的陶。”
姜逢听了一耳朵,打了个呵欠:“是个豫字。”
于渊听闻众人围聚猜字谜的热闹,也忍不住凑上前去。见赵秀才苦思无果,他便开口道:“是不是只要答出字谜就能赢下这一两?”
一旁的书生笑着回应:“正是,少爷若有意,不妨一试。不过,首轮需下注,我们这规矩可是一赔十。”
采薇道:“看不出来啊,你们都是文人雅士,怎还博彩?”
李秀才闻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着解释:“小娘子误会了,我们不过是图个乐子,船上时光漫长,借此解闷罢了。不知小娘子是否也愿一试?”
采薇摇了摇头:“我可没这闲情。”
李秀才顿时哑然,又转而看向赵秀才:“赵兄?”
赵秀才想了一会儿,随即道:“这题还真就难住我了。”
于渊丢出一锭银子,淡淡道:“我知道,谜底是豫字。”
“哦?”
“这位少爷怎知是豫字?”
于渊挑了挑眉:“因为.....”他看了一眼角落的姜逢,一把将她扶起来,“为何是豫字?”
姜逢淡然道:“其实不难,第一句‘无人像’,可以理解为‘像’字去掉‘人’,剩下‘象’。‘予’等同‘余’,合起来便是‘豫’字。”
“我明白了,字义为我,合为豫!”赵秀才一脸欣喜:“义又为欢喜之意,便契合了最开始的乐陶陶。原来玄机在这,难怪我想不出来,这位女郎真是博学多才,赵某佩服!”
姜逢只是淡然一笑,于渊与有荣焉,开口道:“这算什么,我们家姜逢最厉害的不是猜字谜,而是测卦,不信你们随意写下一个字。”
“不过嘛.....”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众人表情:“得一两银子起测,有无人愿意试一试?”
一两银子也不算多,这些读的起书的人,用的都是笔墨纸砚,还能去平江书院的人,身份自然也不普通。
几个学子一商议,便决定试试。
其中一人随意写了个字,让姜逢测他最近发生的事。
姜逢但笑不语,甚至连指头都没动一下便说出个精准。
如此几次后,李秀才也觉有趣,当即便提笔写下一个‘坤’字,让姜逢卜算。
姜逢原本是没精神的,可是看到几两白花花的银子后,瞬间来了精神,问道:“你要测什么?”
李秀才道:“就测我此次能否高中!”
姜逢道:“坤,土也,山岳河渎,皆坤之灵,今朝歌饮须纵情,都是长安得意人,一切皆有因,无需过于担心。”
李秀才道:“看来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说半天还是没能告诉我答案。”
姜逢道:“能中,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我要休息了。”
虽说一开始都图个乐子,可听到姜逢说能中时,李秀才也信以为真,平添出几分信心来。
他又立马拍拍胸脯保证:“要是我这次真能高中,定来还愿,再多给你二十两赏钱。”
姜逢微笑不语,转身欲走。
李秀才又忙道:“女郎且慢,不妨再给赵兄测一字吧。”
赵秀才摆摆手:“不必了,我.....”
李秀才豪横道:“一两银子罢了,我帮你出。”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赵秀才自然也十分心动,于是从方才赢来的银子中数出一两递给姜逢,客客气气道:“那就麻烦女郎再帮赵某测上一字了。”
姜逢道:“今日你给了我祖母陈皮,也算是给了报酬,不过我瞧着你那陶罐也很是别致,我喜欢的紧。若是可以的话,就把陶罐送我罢。”
那陶罐不过是他花了十几文随便买的,不值什么钱,赵秀才自然也不犹豫,连忙打开包袱取出罐子。
他道:“里面的陈皮也一并送你吧。”
“嗯,写吧。”姜逢示意采薇接过陶罐,赵秀才这才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字。
写的是一个官字。
于渊吃下一个葡萄,暗自腹诽,这赵秀才还真是志向远大,人家都只问自己能不能高中,他一来就想当官!姜逢道:“你会平安顺遂,晚年不错。”
赵秀才道:“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是想问.....”
“不能。”
赵秀才呆住,那双疲惫的眼睛里透着不可思议。他甚至还没开口,还没说自己要问什么,就被对方一口否决掉了。
李秀才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追问:“这位女郎所说不能是什么不能,莫不是赵兄无法高中?”说起这事儿,他一副幸灾乐祸:“按理说赵兄文采斐然,怎就不能高中?”
赵秀才闷声不语,其余秀才也纷纷议论起来。
于渊看着失落的赵秀才,略有些同情,递上一串葡萄,轻声宽慰了几句,这才跟在姜逢二人身后屁颠屁颠的回舱房。
猜谜就此结束,赵秀才却是彻夜难眠。
直至第二天下午抵达了沐阳,所有人都下船离开后,赵秀才仍在码头附近徘徊。
看到姜逢等人出来时,他才做出即将离开的模样。
于渊低声道:“他好像刻意在等你,姜逢,你老实告诉我,你昨天和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真的没办法高中吗?”
姜逢道:“会有一番波折,不过说不定他有先祖庇佑呢,再说了,我又不是铁口直断。”
“屁,都说你测的准。”于渊双眼转了转,随即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啊根本就是故意吓唬他。何必呢,看着他也挺窘迫的,四十好几了,还没能考上。”
姜逢仍没说话,只不过是人的执念罢了。
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强求也无用。
只是这个赵秀才命中注定一波三折,若能坚守本心倒也还有番成就,倘若误入歧途,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姜逢叹息着摇头,在于渊的搀扶之下,走下了船。
赵秀才看到姜逢时,勉强笑了笑:“我才打听到,原来您是镇妖司的人,想来镇妖司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姜逢直视着他:“你是不是想问我,昨夜测字是否为真?”
赵秀才尴尬的垂下头,却也没否认。
于渊看他这番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怜,便暗暗掐了掐姜逢是手指,似是提醒她委婉些。
姜逢便只好道:“赵秀才,你有真才实学,不该因我一句话就自觉没希望了不是?本就是闹着玩,说几句吉祥话,你若喜欢听,我现在可以说给你听。”
“不、不必了,姜大人说的对,我确实不该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放弃自己坚持的东西。实不相瞒,今年在下已经三十九了,不管能否高中,那来都来了,自然也要试试。”
说罢,赵秀才微一抱拳,便转身离去。
采薇默默赞叹:“是个有骨气的。”
众人耐心地等着马车来。
姜老夫人迎着微风,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张雨秀则清点着货物和家当,直至几辆马车驶来,她这才抬起头看过去。
原本皇帝已安排妥当,然而预料的马车并未如期而至,反而是镇妖司的人马先行抵达。
曲连星和曲连云驾车赶来,朝众人打了个招呼,这才解释说:“老夫人,三夫人,三爷,宿大人吩咐我等送你们去清河坊,至于这些家当也会有人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