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闲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湖中心的一女子,女子正在弹琴,玉指落在如发丝细的琴弦之上,只是微微一拨动,悠扬的琴声就从她的指尖流出来,绵绵琴声,不绝于耳。
见江闲晃了神,明微兰好奇地向江闲所看的方向看去。
见是一女子抚琴,她问:“鹤清仙君这是在看什么?”
她听到了女子所弹之曲,眯眼跟着哼了两句。
江闲道:“你知道这曲名为何?”
明微兰停止哼曲,睁开眼:“知道呀。”
“此曲名为思鹤。”
江闲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动静不小,把明微兰都吓了一跳。
随后,明微兰看到江闲施展轻功,踩着湖面离去,只余下湖面上的点点波澜。
眨眼间,黑白身影不见了。
明微兰眨了眨眼,感慨道:“鹤清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
谢九霄死后第九年,昆仑山初雪将至,江闲提前来了昆仑山,等待着昆仑初雪的降临。
洋洋洒洒的雪花自云端落下,萧萧寒风裹挟着细雪,飘落至江闲跟前的白玉砖上,转瞬消融,留下了水渍,若是不小心踩上了,脚上一滑,就会跌落至白玉砖下的雪堆之中。
狐姝喜欢雪。
此时,她正挥着身后的九条狐尾,在雪地中扫来扫去,好不乐乎。
她见江闲立于屋檐下,一动不动地微微仰头看雪花飘飘。
江闲不染尘埃的清冷模样,似与雪相辉映。
狐姝玩心大发,一条狐尾静悄悄地团起地上花白的雪,将雪团成一个厚实的雪团,朝江闲扔去!
“江道长,看招!”
江闲自是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眼神都没给予狐姝一个,雪还未靠近他分毫,他身上的灵力已经把飞来的雪团逼退了数尺。
狐姝脸上狡黠的笑转为惊恐。
后而,她被雪糊了一脸,呆呆地愣在原地,好片刻,才缓过神,抬手擦拭去脸上的雪。
狐姝那张洁白的脸被雪弄湿了,上面精致漂亮的妆容花得不成样。
“江道长,怎么你现在灵力愈发强大了?”
江闲简明扼要道:“多练。”
“唉——”狐姝唉声叹气,“看来今后是捉弄不到江道长了。”
“你们在玩什么呢?”
云姬和云月瑶自远处走来。
江闲收回视线,看向云姬二人:“你们帮万俟和璟处理完这月的卷宗了?”
云姬笑道:“他如今已经能熟练处理三界卷宗了,他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再加上他勤勉刻苦,下月的卷宗都处理完了。”
狐姝在雪中玩了这么久,冻得直打颤,她抖着身躯跟着云姬二人回昆仑神宫去烤火取暖了。
“江道长,宫中燃了暖炉,要进来取暖吗?”
“不必了,我再看会儿雪。”
云姬三人离开了。
江闲向前迈出一步,复又抬头,他伸出一手,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在他掌心之中,被手心灼热的温度融化。
他不知道谢九霄什么时候会归来,但他会一直等,等到谢九霄归来那一日。
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九霄,我看到昆仑山的初雪了。”
……
谢九霄死后第十年,江闲找桃花仙君又讨了一壶桃花酒。
桃花仙君说这桃花酒已酿十年,是在常善死后他一高兴酿的,埋在桃花宫后的桃花林中藏了十年。
江闲一要,桃花仙君说也没说,直接给了江闲。
江闲单手拎着一壶桃花酒,入了龙之谷。
刚一入龙之谷,他被从龙之谷云端之上落下的雪花怔住了。
他盯着面前无数晶莹剔透的雪花,瞳孔微颤:“怎么会……”
龙之谷四季如春,他从未见过龙之谷下雪。
龙之谷中高低起伏的山皆被雪所覆盖,苍山负雪,银装素裹。
龙之谷即使下雪了,那流淌的河流也没寒冰冻着,灵鱼在水中畅游,山上的树叶片未落,上面裹了一层雪,白绿相间。
冥冥之中有一条线似乎在牵引着他前去某个地方。
此线名为命运。
若桃花仙君在此,他会看见江闲手中的红线愈来愈清晰。
像鲜活的、跳动的心脏——
江闲没有一丝犹豫,向心之所向的方向跑去。
雪沾上了他的发丝,他没去管,只是一味向某个地方奔去。
他跑得快,呼出的热气在冰天雪地之中凝固成雾,雪落满他的肩头、他的发梢。
一片粉色逐渐出现在眼前。他在第二年从桃花仙君的桃花宫外挖了一棵桃花树,将桃花树带回了龙之谷,种在龙之谷的土壤之上。
桃花树未沾雪,似是与世隔绝了一般,里面是春色盎然,外面是朔风凛冽。
桃花瓣飘落至他跟前。
在桃花树下的那人转身,他的身影撞入一双猩红、深情似水的眼中。
他来得风尘仆仆,被人温柔拭去肩上落雪。
“小道长,还记得我吗?”
“记得。”
江闲情不自禁地落了一滴泪,泪落在了自他脸颊掠过的一片桃花瓣上。
“现在记得,今后也会记得。”
江闲如约给了他一个重逢吻。
“我如约归来了。”
“你如约归来了。”
他的谢九霄,如约归来了。
落花纷飞,他们于天地间相吻,山河为证,日月为鉴。
红尘纷纷扰扰,春去秋来,他们不会再分离。
他们身后是世间万水千山,他们是彼此红尘中的爱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