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闲无亲无故,自诞生便是跟在他身边,与众仙君也不作结交,哪儿会有什么值得祭拜的人?若是有,那便是他在人界执行任务时所结识的人了。
江闲解释道:“是先前在人界拜过的一名老道,老道与我行过拜师之礼……不过他前些日子离世了,我想,我作为他曾经的弟子,于情于理应该去祭拜一下。”
“若闲想去,那便去吧。”帝君话锋一转,似是无心提醒,“仙凡有别,如今你已是仙君,红尘早已了断,人界之事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好,心中杂念过多于修行无益。”
“……”
“是。”
……
这件道袍做工精细,江闲一眼就能看出道袍的料子是人鱼织的鲛纱。
人鱼鲛纱千金难求,织工极其复杂,一只鲛人一生可能也就只能织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纱,鲛纱防火不易破,是有市无价的防具材料,他只在帝君的财库里见过一件,那件鲛纱的帝袍还是帝君在千年帝诞时才会穿的,这么多年来他只见帝君穿过两次。
如今这么大一块鲛纱,奢侈地用在一件道袍上,江闲也不知道该评价这玄主是人傻钱多还是什么的。
况且这玄主也说自己与他也是一面之缘,以鲛纱道袍作筹码,也不知是安何居心。
玄主道:“这件道袍是我去皎海从人鱼族手中购买鲛纱,然后自己亲手制成的,道袍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为我亲手缝制。”
江闲心中仍存疑虑,问道:“那你呢?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玄主摩挲着黑木盒上的雕花,缓缓开口道:“一局六博,若是我胜了,这件道袍便归小道长了,若是小道长胜了,我想见小道长穿上这件道袍。”
江闲:“就这样?”
玄主:“仅此而已。”
尽管这场赌博对自己并无不利,但江闲还是叛逆心起:“倘若我不答应呢?”
玄主也不恼:“一局游戏而已,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
“皆随君心意。”
“只是这件道袍是我专门为小道长做了很久的,自做好后就满心欢喜地等着小道长与我再度重逢,赠予小道长……若是小道长不同意,这件道袍也就荒废了。”玄主语气中似是无奈。
说罢,两人之间沉寂良久。
江闲挑眉,白皙的手指拾起棋盘上的十六面骰子,风轻云淡道:“那我同意了,我黑你白,我先手。”
玄主笑出声来:“好。”
方寸棋盘上,双方面前各摆着六枚如手指长的棋子。
江闲轻轻一掷,骰子滚落。
九点,他摸起一枚棋子,落于畔位,随后抬眸示意玄主投掷骰子。
玄主似乎是把注意力都放于他身上,他一抬眼便感觉那面具之后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让他有些不适应。
于是江闲别过了眼去,不让自己和玄主对视。
听到对方投掷了骰子的声音,伴随着棋子落在棋盘上碰撞发出的细碎响声,他才转过头,专注于棋盘之上的对局。
“我瞧小道长天人之姿,如雪山高松气质出尘,好生喜欢……特别是这双眼睛,我赌坊中财库里所有的稀世珍宝,都不如小道长的眼睛好看。”玄主语气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投掷着骰子,又落了一枚棋子在方位。
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棋盘上,自始至终目光都在面前这四周都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的人身上。
他望着江闲纤长的睫毛。
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掩住了那深邃的眼眸,在隐隐闪着幽暗的光。
江闲神色平静,静静思索着,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
闻言江闲那镇定自若的神情有了一丝波澜,他微微一怔:“这是在夸赞我?”
玄主点了点头:“嗯,在夸小道长好看。”
他道:“好想了解小道长的过去,与小道长交友,若非今夜时间不充裕,还真想听小道长讲讲以前的故事。”
“真是好笑。”江闲冷笑。
“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我要同你讲这些?如果你只是想与我交友,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不肯透露姓名,现在我连怎么称呼你都不知道。”
“我从不与我不知底细的人交好。”
他落下棋子,抬起头定定望着那饕餮面具上的兽眼,两人对上了目光。
“玄主,你输了。”
玄主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棋盘之上,只见那骰子“骄”字一面朝上,江闲将黑棋高高立起,枭棋吃掉了他的散棋。
他已经无棋可用了。
玄主拾起自己这边的两枚江闲触碰过的白棋,仿佛上面江闲手指的温热还在,默默将两枚白棋收入袖中。
他慢条斯理,把散乱的棋盘收起。
“一见到小道长心就乱了。”玄主道,“能输在小道长手上,我心甘情愿。”
“只是这次不能见到小道长穿道袍的样子了,真是遗憾啊……”玄主长叹一口气,将一旁的黑木箱朝江闲那边推去。
“我在小道长面前向来都是个守信之人,这是筹码,就如约给小道长了,它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江闲总感觉面前之人给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你是谁?”
“我是谁吗?”
“现在小道长还不能知道我是谁,不过下次见面我会告诉小道长我是谁。”玄主声音低沉而温和,其中似乎还有些引诱的意味,“下次再见可以见到小道长穿上这件道袍的样子吗?我想那是顶好看的,小道长穿什么都好看……”
这人说的话让他似懂非懂,奇怪极了。
江闲手指又握住了腰间的匕首,面上呈现了一副难以辨别的复杂神色,他朝后挪了挪,随时准备转身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