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十六序列·血色烟花

虎山隧道内的烟火味依然云绕未散，前后的入口都被拉起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只剩下少数警车和救护车停在里面，路面中间漆黑的洞窟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在场的众人，被犯人逃走的耻辱。

苏恪在洞窟旁站了许久，身后的苏琉一直不敢去打扰，就连向来少根筋的白烈今天也是罕见的选择了沉默。

损失了多位警员，结果却是第一目标道森逃走，劫持的人员也被顺利逃走两人，无论怎么看，这次行动都是警署的大失败。

苏恪在许久之后，终于有了反应，默默转身走到坐在救护车后车厢位置的鸡翅面前，看着对方那张苍白的脸上生硬挤出的笑容，低声道歉道：“抱歉，都是因为我……”“苏恪，我们是警察，面对罪犯，我们会受伤，会牺牲，这些都是应该有的觉悟，所以，你不用来道歉，也不应该让你来道歉，你尽到了责任，制服暴熊，是我们的弱小……导致了这场任务的失败。”鸡翅的语气很平静，这不是第一次有同事牺牲在身边，唯一的区别是，这次牺牲的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他们逃走以后，已经第一时间向总署请求了支援，所有科室都会封锁辖区内的下水道，并且派遣精锐队伍进入搜索，他们绝对逃不掉。”被派遣来支援的一位警员站在旁边似乎是想安慰两人。

可苏恪似乎并没听到一般，在他看来暴熊面对这场天罗地网，绝对没有逃走的可能。

但是药师，那就很难预测了。

“可以问一下，你们的真实姓名吗，你和可乐的。”本来准备离开的苏恪，似乎想到什么一般，转身面朝向故作坚强的鸡翅提出了这个要求。

短暂的诧异后，后者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可乐的本命叫柯宇，而我叫亚贝尔，很高兴认识你，苏恪长官。”鸡翅洒脱的说完后，朝着苏恪抬手敬礼。

“我会记住你们的，亚贝尔，还有柯宇。”第零科的人在苏恪的带领下，离开了这条充满着糟糕回忆的隧道，走到外面，迎面而来的便是略显刺眼的阳光。

将头顶那片遮蔽的黑暗猛烈的撕开。

白烈回头看了一眼警灯闪烁的漫长隧道，笃定的说道：“我觉得那个叫药师的男人这一次还会逃脱，说句对不起其他兄弟的话，我们还有机会亲自抓住他雪耻。”

苏恪颇为意外的看着一脸自信的白烈，问道：“你就那么肯定吗？”“因为我将会成为这座城市最强的警察，最强的男人面前，没有一个罪犯可以逃脱。”毫无逻辑的说辞，换成别人来说，大概都会被狠狠嘲笑，可白烈那太过认真和自信的表情，仿佛可以迅速的感染到所有人。

“哈，果然是个笨蛋。”唯独苏琉还是忍不住的讥讽起对方。

夏青握紧拳头，对苏恪说道：“通过今天的战斗，我终于明白我们第零科一直以来都是在和这些极其危险的犯罪分子作战，我会努力跟上大家，不拖大家的后腿！”

“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热血沸腾了，但是，就今天的行动来看，白烈和苏琉都做得很好，那个叫道森的小鬼逃走不是你们的过错，还有夏青，你在我被击倒的同时，对其他警员做出了正确的指示，除了我，你们都做得很好。”看着眼前三名同伴，苏恪非常认真的表扬着。

“老哥，这不是你的错。”苏琉第一时间开启爱护哥哥模式，想要为自己的哥哥的辩解，可苏恪抬手制止了她的发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向给位保证，我一定会逮捕药师，给这些牺牲者一个交代！”

是承诺，也是誓言。

“说的好，不愧是我的最强竞争对手！”白烈亢奋的挥舞起双臂，但换来了苏恪的白眼，“不要用这种好像少年热血漫画的设定，听起来很丢人，而且我没有兴趣和你竞争什么。”“不要害羞啊，我们不都是以成为这座城市最强男人为目标的对手吗！”白烈双手叉腰，一本正经的强调着。

“这是你自己擅自加的人设好吗！你看，都有天真的家伙相信了！”苏恪指了指夏青满是小星星的双眼，看来，她是彻底相信了白烈所说的话。

“说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我的小车被拉去修理了，而你的机车……应该没救了吧？”想起两人的交通工具都在这次行动里报废，苏恪就忍不住头疼。

“我的贷款，科室会报销吧？这可是为了正义的牺牲啊。”白烈这次总算是说话不自信起来。

“请你自己去和财务说吧。”苏恪挥挥手，这个问题还是丢给白岚去操心怎么和财务沟通吧。

救护车缓缓驶离了隧道，出于鸡翅的要求，后车厢内就他一人坐着，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冰冷的车厢上，左臂上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狼狈的悬挂在胸前，右臂则举过头顶，压在自己扬起的脸上。

除了左臂的擦伤，其他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受伤，变得支离破碎的，应该是他的内心。

“滴滴滴”手环发出了一阵声响，看了眼上面显示的联络号码后，鸡翅默默打开了投影，投影里是忙碌成一片的办公室。

而和自己联络的人正背对着画面。

肩上披着褐色风衣的一位金发女郎，她正在进行着指挥，布置人手对辖区内的下水道进行搜索，察觉到通话接通后，对方没有转身的意思，反而用洪亮的声音问道：“你们那边的情况我已经收到了具体的报告，去医院好好休息几天。”“头，对不起……”有气无力的道歉，鸡翅的牙齿悄然咬紧，似乎是悔恨自己的弱小。

“遇到那种敌人，还能够活下来的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被可乐那家伙救了，明明平时那么胆小，却在生死时刻想也不想的将我推开……头，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全靠第零科他们在战斗，甚至连为可乐报仇都办不到。”鸡翅明明愤怒的想要杀死对方，可是，无论是暴熊，还是后来出来搅和的药师，自己都没有对抗的实力。

“那些家伙杀了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女人的言语中不带一丝怒气，但那份果断，让人无法怀疑，“还有，哪怕是男人，也有哭泣的权力，不用强忍……我等着你的归队。”

主动切断了画面，因为女人明白自己的部下此时此刻，需要的是什么。

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幽暗环境。

投影结束后，被右臂压住上半张脸的鸡翅，已经无法压抑的流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这一刻。

名为亚贝尔的男人只想默默一个人哭泣，然后，在眼泪流干后，变得更强。

漆黑的下水道内，药师默默站在一个岔路口，通过某种途径，收到了上面的最新消息。

闪烁着妖异光芒的双眼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在满是难闻气味的通道里说道：“有两个坏消息，第一个坏消息是你的同伴，猎狐已经被第零科现场击杀，第二个坏消息，巴比伦城警察总署这次算是急眼了，所有科室倾巢出动，封锁了下水道的所有出入口，让我们插翅难飞。”“我可听不出你有沮丧的意思……”后方的地上，坐着神情有些颓然的暴熊，右臂位置空荡荡的让他有些不习惯，“猎狐死了吗……我和他来自同一个小城市，那是已制造烟花而闻名的城市，可是，在这颗为了生存，就要赌上性命的星球上，这种手艺毫无用处，我的父亲是个农夫，猎狐的父亲是一个工匠，然后最后，我们都变成了杀手，恐怖分子。”“你不会是想在死前好好忏悔一下吧？”药师有点怀疑暴熊面对绝境变得有些神神叨叨。

“人总会有想要好好回顾人生的时候吧……药师先生，等会由我来制造混乱，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趁乱逃出警方的包围圈。”暴熊似乎有了什么危险的计划。

“你还真是高看我啊。”药师大概有些猜到暴熊的想法了。

黑暗中，暴熊的双眼里并没有绝望的光芒，反而有一种殉道者的狂热：“你和boss属于同一类人，都将会是改变世界的人，所以你不会，也不该死在这种臭老鼠才会死的地方。”

“你就甘愿为了我去死？”药师从暴熊的言语里，感受到了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

“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boss，尽管我和猎狐都知道boss在一定程度上是利用了我们，可他给予了我们一个梦，他要带领我们建立一个真正自由平等的城市，一个让我向往的地方。”

没想到恐怖的外表下，暴熊竟然还会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药师并不看好这个梦想，太过幼稚。

“这个世界，总还是需要一点幻想和期待的。”暴熊明白，自己并非是药师这类特别的人类，失去了机械臂以后的自己，充其量是一个个头比普通人要高大一点的壮汉罢了，哪怕真的可以回到组织，也失去了其应有的价值，那么，不如用自己的命，换来药师的一个人情，让他记住，是新联合的暴熊，用生命帮助他逃走。

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五角星造型的金属物体，暴熊默默看着上面的标志，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药师也回过头来，看到了暴熊摸出的小玩意，好奇的问道：“这就是你可以用来吸引那些警察注意力的王牌？”“我说过吧，我们来自擅长制造烟花的城市，猎狐本身也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工匠，继承了他的父亲的才能，尽管最后，他的天赋变成了制造炸弹，这是他之前特别送我的小型炸弹，听说爆炸的时候会盛开出美丽的火花，就像是……烟花一般，我们也将这枚炸弹称为‘故乡的烟花’。”就好像这枚小小的炸弹里，寄托着两人对家乡的某种念想。

“给杀人兵器取那么文艺的名字，我还真是看不懂你们两个。”药师瞬间明白了，在下水道里引爆，将会产生多么巨大的威力，爆炸后的混乱，就是自己突围的机会。

远处，已经可以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看来已经有搜索队靠近过来。

暴熊用背贴着墙壁站起来，朝着有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在即将永别的时刻，这位壮汉在黑暗中，与药师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粗声粗气的问道：“药师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药师沉默的抬手，示意对方说下去。

“你既然是boss某种意义上的同伴，那么，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药师没想到，这个酷爱用机械臂射杀平民，制造了大量血案的恐怖分子还会有这么文艺的问题。

沉吟几秒后，药师说出了心中的回答：“解放人类，给予人类真正的自由……或许，不会有人理解我的做法，但我会……一直走自己的路，直到死亡的尽头。”

“谢谢你的答案，药师先生。”暴熊不再迟疑，毅然的迈开步伐，冲向了前方的黑暗中。

很快，深幽的隧道内，就响起了暴熊那暴虐的呼喊声：“你们，想看烟花吗？”

在一阵窒息的死寂后，有枪声打破了宁静，药师迅速找了一个隐蔽的拐角，躲了进去。

随后耳边立刻被剧烈的爆炸声充斥。

贯穿了整一片下水道！

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下水道，在被灼热的火焰吞噬的刹那，暴熊咧嘴笑了，仿佛看到年幼的猎狐，还有自己。

还有那，黑暗中闪亮的烟花。

和记忆里的一样，美丽无比。

当天下午，巴比伦城多处下水道入口喷出了滚滚浓烟，强大的爆炸，给予了这座城市，一个毫不留情的耳光。

混乱中，有一处出口，药师毫不费力的突围出去。

警方的包围，又一次已失败收尾。

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药师脱去面具和衣服，换上了早就备用的便服，混入到了这座城市的行人里面。

走在人潮拥挤的街头，口袋中，黑色的长方形小型仪器发出了震动，药师不动声色的戴上耳机，链接了仪器的信号，只要有这个小巧的仪器存在，就可以屏蔽掉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信号监视。

耳机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看来你平安脱险了。”

男人正是告知药师道森押送路线，并且派出暴熊和猎狐的幕后帮手。

也被那两个牺牲掉性命的男人称为boss。

“感激不尽，我欠暴熊一条命，也就是欠你一条命。”药师想起那巨大的身影消失在下水道的尽头，毫不畏惧死亡的决然，“不过我也很佩服，这两个家伙被你的梦想所洗脑，竟然会如此拼上性命。”“说什么洗脑，我和他们说的，都是真话，我也深信，自己就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男人很是骄傲的宣布道，“我不会忘记他们两人的牺牲。”“为了你的梦想……所以背着组织和我们，又创建了一个全新的组织，叫新联合对吧，你还真是让我意外。”药师在暗处听到了暴熊无意间透露的名字，这让对面的男人陷入了一阵沉默，语气微微有所波动的说道：“你是想威胁我？就在刚刚，我牺牲了两位部下的性命帮助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人情？”

“不用激动，我和你虽然也同属于一个组织，可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想法在分别行动，我无意暴露你的秘密，我只想告诉你，暴熊在一时激动下，说漏嘴了新联合这个称呼，当时在场的还有第三科警员，和第零科的苏恪。”药师只是为了提醒这位帮助过自己的同伴。

“被麻烦的人听到了呢……不过就算听到也没关系，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线索，他们根本无法查起，哪怕是巴比伦城警察总署也一样！”对面的男人似乎很有把握，接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你欠着我一个人情，药师。”

对话被中断。

药师默默摘下耳机，看着前方满大街的行人们，苦笑一声：“看起来是一个很难偿还的人情啊。”

留下短暂的惆怅，之后迅速的融入到人潮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