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二十五序列·理所当然的背叛

简陋的小楼里，被隔出了一间间窄小的隔间，卓娅带着夏青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二楼，漆黑的走廊里，少女摸索到属于自己的隔间前，悄悄拧开老旧的门把手，进入房间打开灯，夏青看着不足几平米的小小空间，只有一块睡觉的地方，封闭的空间，甚至连窗户都没有，空气里飘荡着令人反胃的味道，不过看在少女热情的招呼下，夏青并没说什么，目前可以在黑市中找到一处地方休息已经相当不容易。

在来的路上卓娅有问道夏青是不是从外面城区来的，夏青想到苏恪的要求，稍微改变了一下来的目的，告诉卓娅自己是因为有家人被骗到黑市参加兽笼竞技，所以才冒险来到这里，而在两人的交流中，夏青也基本摸清楚了眼前这位可怜少女的情况。

之前和母亲住在这间小隔间内，就在一周前，母亲不幸病逝，现在只剩下她一人。

因为深处地下的关系，这里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不过通过时钟，可以知道现在已经是半夜时分。

两个相遇不久的女孩依偎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

“除了你母亲，在黑市，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夏青睁大双眼，努力看着卓娅那张模糊的脸。

“以前还有一个姐姐。”黑暗中，卓娅带着几分怀念的说道，“姐姐比我大四岁。”“那么……你的姐姐，她也……”在这里既然没看到对方口中的姐姐，想必也和她的母亲一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正当夏青被对方的遭遇感到悲伤时，卓娅话锋一转的解释起来，“姐姐在十六岁那年，为了给妈妈买吃的，就把自己卖给了银盏。”这个名字，夏青记得自己刚刚在那些混混嘴里也听到过。

“银盏？”

“对啊，你没听说过银盏大姐头吗，夏青姐姐，她可是七影里唯一的女性，控制着黑市的所有皮肉生意，姐姐将自己卖给她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姐姐了，毕竟，银盏大姐头所在的烟柳街，妈妈不让我进去。”夏青沉默不语的听着卓娅的叙说，正如来之前，苏恪对自己说的那样，在这座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只有七影命令决定一切的地方，所有可以赚钱的违法勾当都被分配给了每一位七影。

“我其实也很想去看姐姐。”谈起姐姐，卓娅终究还是没掩饰住那份思念。

“你妈妈说的对，那里很危险。”夏青通过卓娅的描述，当然明白了所谓的烟柳街是个什么地方。

“我知道，那里是男人，甚至女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卓娅的双眼扑闪扑闪的，对于黑市的肮脏，她早就一清二楚，“可如果不像姐姐那样，我们只能每天去找一些不稳定的工作，妈妈就是这样累倒的，如果赚不到钱，可能最后连这间小隔间都住不起了。”“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卓娅？”夏青实在不能忍受这么一个少女在这片黑暗中慢慢被泥沼所吞噬。

“离开的话，也需要钱啊，夏青姐，你从外面进来应该清楚，必须要兑换到特殊的硬币，才能启动电梯，而在黑市，你想要兑换硬币，必须要去七影们的地盘上，用大量的钱去换。”一枚硬币需要的钱，是卓娅这种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想都不敢想的数额。

“这就是七影们用来控制穷人的手段吗？”夏青可以想象，黑市是富人们的乐园，可对那些误入其中的穷人而言，那就是纯粹的地狱了，没有钱，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一声叹息后，夏青发现卓娅已经沉沉的睡去，不由将身上的披风往少女身上稍微挪了一点，一起盖住。

伸手不见五指的隔间内，很快就响起了卓娅的微弱鼾声，而夏青无法入睡的睁着双眼，左手悄悄摸到身上藏枪的位置，眼前则是回放着兽笼的惨剧，苏恪的漠然更是令她产生了某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可以做到扼杀掉这份愤怒，那么，自己是否还是自己呢？苏恪并没错，潜入的第一要务就是生存下去，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却无法说服自己和苏恪一样，或许……

自己真的不适合这个任务。

或许，自己是真的太过天真。

慢慢的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夏青在无尽的黑暗里，缓慢的睡去。

同时，黑市的某处。

韩瘦虎满身是伤的站在一条地下河旁边，前方则是数位举着手枪的黑影，他虚弱的捂住腿上的伤口，事到如今，他已经退无可退。

“这一次，不会让你逃走了。”对面一位男人冷冷的宣布，扣下了扳机！

枪声久久回响，可在黑市，这种声音实在是太过平常。

小酒馆“野菊”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中，苏恪正藏在阴影里，默默观察着那座中立地带，果然，有很多形迹可疑的人已经悄悄将野菊包围起来，但也正如韩瘦虎说的那般，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擅自闯进那家破旧的小酒馆内。

苏恪几乎可以肯定那些家伙就是来找自己的，在黑市，得罪了七影还想走，确实有点嚣张了。

转身朝着小巷深处走去，苏恪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第一天才刚过，自己这边已经形势恶劣，和同伴走失，自己还在乔穆那边发生了冲突，现在和张一乐联络意义也不是很大，忽然，耳机里响起了暗枭的声音：“现在是什么情况，夏青呢？”被问到了目前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后，苏恪知道已经无法逃避，“我有交代她到小酒馆野菊等我，目前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就藏身在那里面，你有从七影那边监听到什么消息吗？”“你刚刚在那边大闹过，现在他们加强了防御，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不被发现的入侵了。”似乎忘记了正是自己协助苏恪进行的入侵，暗枭反而是理直气壮的指责起来。

“好吧好吧，确实是我一时冲动惹的祸……”苏恪苦笑着认错，“那个丫头，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毕竟七影只知道我的存在，接下来，先等待机会吧。”

当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后，卓娅通过自身的生物钟苏醒过来，看到身边还在沉睡的夏青并没去将她叫醒，而是悄悄的离开了房间，她必须要去找一些活干，否则很快就连住处都会失去。

捏着手上一小块黑色的能量块，用力啃咬起来，这种吃起来毫无味道，但是可以充饥的食物也基本是整个黑市底层市民的基本口粮，卓娅很快将这块不大的能量块全部吞了下去，冰冷的胃里顿时有了几分暖意，然后急匆匆的来到了一座较为宽敞的小广场上，在这里，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人聚集于此，今天，介绍工作的中介才刚刚到，马上就被几名身穿黑西装的帮派成员驱逐到一边，其中一位脸上带有十字疤痕的男人，卓娅听到周围有人惊恐的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华胥。

来自辉夜宫的大人物。

华胥轻松跳到了平日里中介站着的高台上，俯瞰着广场上这群唯唯诺诺，因为害怕而挤在一起的人，冰冷的说道：“你们里面，有没有人在昨天发现什么可疑的外来人员？无论你说的那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都会给你们奖金一万，一旦被证实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就是五万。”话音一落，顿时引来了一阵阵窃窃私语，卓娅更是下意识的捂住了小嘴，对她这个每天只能赚到十几块的人来说，对方所说的数字实在是太过惊人，可是，自己应该没什么机会才对。

卓娅在激动之余又失落的低下头，忽然间，她想起了夏青。

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外来人，可疑，或许夏青并不可疑，但她确实是外来人。

等一等，自己在想什么，怎么可以伤害救了自己的人？

卓娅猛的摇起了头，可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像是毒药般，快速的蚕食着她的大脑和理智。

自己只要告诉这些人，就能够得到一万！

一万！

姐姐卖掉了自己，也不过只换来了五百。

而且，夏青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危险人物，只要不是对方要找的人，他们自然也不会伤害夏青不是吗？

不对，不对，自己不该这么想！

卓娅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

而高台上的华胥继续说道：“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我要让整座黑市的人都知道，我们在通缉一个可疑的外来人！”

这一次，人群终于开始了行动，有的人靠了过来，开始说着自以为正确的情报，更多人则是朝着四面八方跑起来，为了那唾手可得的一万。

华胥看着混乱的人群散去，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忽然，他注意到了，站在原地低头不动的卓娅，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他觉得，这个少女似乎有些不对劲，从高台上跳下来后，径直走了过去，当卓娅发现华胥站在自己面前后，整个人不由剧烈的颤抖起来，和昨天的混混不同，华胥是真正主宰这片地区的七影部下！

“小丫头，你看起来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华胥用着自认为最和善的语气问道，可架不住卓娅面对她已经瑟瑟发抖到连话都说不出，只能从她脸上看到害怕与畏惧，数十秒的沉默后，华胥有些失望的长叹一声，转身要离开，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悄悄拉住，回头看见了卓娅正鼓足勇气拉住他，“我家里……有一个外来的姐姐，是昨晚遇到的。”“女人？”身边几名部下都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可华胥却没有错过这个信息。

“大哥，是女人就根本对不上啊！”“笨蛋，不要忘记那个入侵者还有一个黑客同伴在协助他，说不定，也一起潜入了黑市，只要是外来人，都要去看一下，说实话，如果真的有那个男人的情报，我反而觉得为难呢……毕竟凭我们是没办法对付他的，走吧，先和这个女孩一起去看看。”说着，华胥凑近到卓娅面前，发现少女已经不再颤抖，而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华胥这才明白，卓娅颤抖的理由不是害怕自己，而是……因为出卖而在愧疚。

当她说出对方情报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的解脱了。

“带我们去吧，见见你说的那位女士。”

从睡梦中醒来的夏青发现身边没有了卓娅，摸索着离开小隔间，沿着楼梯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正迷茫着不知道少女去了哪里，忽然产生了某种警惕感，从马路的另一头，她注意到了数位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在朝自己走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的觉得，这些人的目标就是自己。

更加坚定她想法的是……站在这群男人后面的一位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正死死盯着自己，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不见踪影的卓娅。

自己被出卖了？

不对，卓娅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夏青裹紧了身上的陈旧披风，站在原地，而华胥几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一米位置，卓娅有些不敢直视夏青的眼神，下意识的扭开了视线，而华胥则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夏青，随后开口问道：“抱歉了女士，昨天在我们的地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们要对外来人员进行盘查，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吗，又是为了什么来到黑市？”“我和这个女孩说过了，我的家人被骗来参加兽笼竞技，为了找到他，所以我来到黑市，仅此而已。”夏青说完后，暗暗观察着对方身上是否有携带枪支，可很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而华胥看起来已经捕捉到了这个致命错误。

目前为止，被骗来参加兽笼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视作失踪，也就是说，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告诉过亲人他们的去向，想必被骗到黑市前，有过什么保密的承诺，而自己轻易的说出了这件事情，自己……必然不是这些参赛者的亲人！

现场安静的很诡异，华胥看着夏青几乎被遮掩起来的身躯，慢慢露出了笑容：“还真是得来不费工夫，尽管不确定你和昨天那个男人是不是一伙的，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必定是冲我们来的，小丫头，这个钱属于你了。”掏出厚厚五叠纸币丢给了身边的卓娅，少女瘦小的臂膀甚至都没办法全部接住，然后赶紧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五万实实在在的奖金，令她无法相信夏青竟然真的就是对方要找的人。

半蹲在地上，来回看着华胥和夏青，最后下定决心般的将这些钱全部捧了起来，甚至连歉意的眼神都没有，卓娅发疯般的逃离了这里。

仿佛只要逃离这里，就能洗清自己心中的愧疚。

望着那远去的弱小身影，夏青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