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三序列·淘汰

李鹤影在看到自称为药师的面具人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出手枪，拉枪栓，打开保险，一气呵成的动作受益于他曾经无数次的训练，漆黑的枪口瞄准药师的头部，对方则是视若无睹的坐在那间集装箱的上方，满是嘲弄的说道：“别闹了，那种玩具还是收起来吧，不然受伤的人只会是你自己。”“你……”李鹤影的手指死死按住扳机，但是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苏恪在看清楚对方的面具后，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干劲，左手挠着后脑勺，没精打采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可我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兴趣，你并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呢？”药师面具下的双眼充斥着令人反胃的混沌，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的反问着，“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知道一些情报呢，比如说戴着哭泣表情面具的家伙……”话音未落，李鹤影猛然发现眼前的苏恪突然加速朝前跑去，一个敏捷的纵身起跳，踩着集装箱的外壳跳到了药师面前。

本来端坐在边沿上的药师很是自然的向后倒去，一个利索的翻身，单手撑地，向后翻滚，完美落地，然后用双手拍着裤子上的尘土，嘴里却没停下的嘲讽着：“真是粗暴呢，这就是第零科的办事风格吗？”“既然知道我是第零科，那就该清楚我们对付人渣的特权吧。”苏恪将右腿提到半空，甩动着脚裸，眼神是李鹤影从未见过的锐利，“好好的站在那里被我逮捕，交代出那个家伙的情报，争取在监狱里减刑，这是你最好的结局，否则我不能保证抓住你的时候，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这可以算作是威胁吗，苏警官？”药师的双手缓缓抬起，然后用力在他自己眼前拍击合拢，发出的拍击声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传递给了黑暗中的某头怪物。

苏恪的精神在这一刻高度集中起来，毕竟，还有一头一直没有现身的野兽潜伏在附近。

果然，伴随着这声拍击，从远处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猛然跳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坠落在了集装箱顶部！

李鹤影的瞳孔紧紧收缩起来，他看到站立在集装箱上的高大人形怪物正是之前屠杀了田文等人的元凶。

酷似人类的五官上看起来是带着愤怒的表情，用身体狠狠在集装箱上撞出一个凹洞的它似乎在寻找着应该被自己碾成肉块的敌人，可脚下什么都没有。

苏恪早在对方坠落的刹那就向后跳去，落回到了李鹤影的身边。

此时苏恪正在打量着对方的外形，不由开口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图卡族人，但它的外貌特征几乎都吻合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将它运进巴比伦城里？”“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可是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毕竟……这就是警察的职责，对吧。”药师站在图卡族人身后，摊着双手，摆出一副出题老师的姿态，“另外，给你一个温馨提示，这个家伙的脾气可不小哦。”“哦……啊啊啊啊啊！”如同为了验证药师的话，图卡族人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震动着整间厂房。

苏恪看着图卡族人狂躁的样子，冷静的说道：“就我了解的图卡族人，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可它们天性温和，是被其他原住民族奴役的工具人，你对它做了什么？”“你的提问稍微有点多呢，苏警官，我可什么都没做哦。”炫耀般的掏出了一支空了的针管在右手手指上娴熟的旋转起来，然后将针管向前丢出，摔碎在下方苏恪和李鹤影脚边。

“你这个家伙……确实很适合药师这个名号。”苏恪边说边抬手朝着身旁的李鹤影挥了挥，“抱歉，新人，似乎把你也带入了危险中，之后的战斗可能没办法照顾到你，立刻离开这里，跑的越远越好，这里由我来对付。”“可是……”李鹤影虽然恐惧对方的力量，但也不想一直当个逃兵。

“你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明白吗？去求援也好，直接离开也罢，这里是不属于你的战场，新人。”尽管苏恪的话让李鹤影本能的难以接受，可之前的遭遇，令他深刻明白对方阐述的是事实。

自己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弱者罢了。

听到李鹤影转身离去的脚步声，苏恪将视线重新移回到图卡族人身上，左手用力拉了拉有点勒紧的衣领，神情恢复到了最初的从容不迫，很是挑衅的朝着对方招招手道：“还没有和图卡族人打过架，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强呢？”“咔叽”图卡族人的双腿用力弯曲压迫着身下的集装箱，随后跳到半空，朝着对方直接扑了上去，庞大的身躯，并不意味可以捕捉到苏恪的身影，图卡族人落地用双拳捶打地面的同时，苏恪已经移开位置，来到这个大家伙的背后。

“唔……啊……”嘴巴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嘶吼声，图卡族人恼羞成怒的转过身来，抡起双臂砸去，苏恪这一次径直朝着对方的怀里迎了上去，在对方那粗壮如柱子的手臂几乎要碰到自己的刹那，压低身体，一个扫荡腿，将图卡族巨大的身体绊倒。“轰隆”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图卡族人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它的暴脾气在这一刻算是被苏恪彻底点燃。

苏恪则是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在刚刚，他不仅绊倒了对方，还同时在对方身上打出了好几拳，就如教科书里写的那般，图卡族人的身体强韧度是超出想象的。

高处的药师饶有兴致的坐回到老位置，欣赏着自己饲养的宠物和第零科警员的搏斗。

“就知道会这样……”苏恪长长呼出一口气，右手上那枚白色晶石戒指开始从透明的白色逐渐变成深蓝，那是龙晶媒介开始提炼龙脉能量的证明，“已人类的力量的确没办法有效的伤害到你，接下来，我的攻击可不会像刚才那般温柔了。”

图卡族人应该是听不懂眼前这个人类的语言，也不讲什么姿势和准备，迈开双腿奔跑着撞过来，它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撞死他！

苏恪的双手慢慢张开在身体两侧，宛如张开的两只龙爪。

敌人，就像是全身覆盖着铠甲的骑士。

那么首先……

要破坏掉对方的外壳。

双手缓缓抬起，苏恪的目光锁定了要攻击的位置。

“拟龙式——卸甲。”

图卡族人只觉得眼前小小的人类从自己视线里消失，随后自己的双腿第一次感受到了痛楚。

苏恪从图卡族人那庞大的身躯旁擦身而过，双手轻松粉碎了对方的双腿及膝盖。

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倒地声，图卡族人失去平衡的向前扑倒在地，双腿已经失去知觉的现在，它正用双手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而苏恪已经走到了它的眼前，头顶传来了这个人类可恶的声音。

“抱歉，对于你这种如同战车般的怪物，我可没把握让你乖乖等着被逮捕，只能稍微粗暴一点。”话音落地的刹那，苏恪的右拳笔直的从上而下，打在了图卡族人的后脑勺上，将它整个脑袋都嵌入到地面里，巨大的撞击声后，图卡族人失去动静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药师并没有因为自己饲养的图卡族人被打败而显得有任何惊慌之色，自然的跳落到地上，与苏恪对视起来：“作为打败我宠物的奖励，到了奖励时间，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戴着哭泣表情面具的家伙，他在哪里？”苏恪不客气的提问起来，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敌意。

“那家伙的话，一直都在巴比伦城里哦，从未离开过。”

药师的答案让苏恪皱起了眉头。

“一直都在？是躲进了第二十区？”

“可惜了，我说过，只奖励你一个答案，剩下的答案，要靠你自己去寻找。”说罢，药师转过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今天我已经尽兴了，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再继续玩猜谜吧。”

“你觉得我会让你走？”苏恪咧开嘴，似乎觉得对方不是太自负就是太天真。

“那你觉得可以留下我吗？”药师傲然的扬起下巴。

“试试？”宛如两个神交已久的好友，谈笑之间就突然动了手，苏恪的右拳首先瞄准了药师的咽喉位置打去，结实的拳风几乎在瞬间炸裂开来，药师的应对则是双掌及时的出现了拳的轨迹上，轻轻拨开了这来势汹涌的一拳，苏恪虽然猜到药师不像看起来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没想到对方可以对抗自己强化后的身体强度。

“砰砰砰”连续不断地出拳，苏恪不打算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药师的双手则是如同一张柔软的网，将暴风雨般的拳头一一挡下，化解。

两人谁也不后退一步的碰撞在一起。

远远的，还有一个身影在偷偷旁观。

李鹤影并没有跑太远，田文等人牺牲时的记忆不断的涌上来，无法压制。

难道自己又一次要抛下别人逃跑吗？

这并不是一个警察该做的事情。

迟疑之间，他停下了脚步，躲在暗处，看到了苏恪轻松击倒图卡族人的画面，正吃惊于对方的非人力量，然后又被药师应对的不落下风所吓到，到底是怎么样的两个家伙，光是碰撞在一起，拳与掌的交锋，就会产生要震破自己耳膜的冲击声。

眼见着药师一个飘逸的旋转起跳，用脚踢中了苏恪的脖子，这让李鹤影下意识的闭起双眼，害怕再次看到那位认识不久的同伴惨死当场。

可好像发展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被踢中脖子的苏恪只是身体微微的一晃，随后迅速右手肘猛的向前砸去，将半空中的药师狠狠砸向地面。

激烈的肉搏战有了短暂的停歇。

药师揉了揉刚被打中的腰部，发出了自嘲的声音：“真恐怖呢，第零科的警员，简直和怪物没什么区别。”“别骗人了，你这家伙的身体也明显通过了龙脉能量强化。”苏恪身体前倾，打算继续这场战斗，可是一道锐利的刀风从前方挥来，药师的手刀仅仅擦过苏恪的胸膛，就划破了衣服。

之前几乎一直保持防守的药师，此刻从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开始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偏执狂，对于事情不按照我的计划推进会感到无比的烦躁和愤怒，苏警官，今天和你战斗并不在我的计划里。”

“所以呢，害怕挨揍吗？”苏恪挑衅般的努努嘴，“我可是准备和你打到分出胜负的。”

“我的手刀可比你想象中要锋利许多。”药师在威胁的时候，目光似乎注意到了远处悄悄探出半个头的李鹤影，那个菜鸟新人原来还没有离开。

李鹤影将手枪上膛，尽管知道自己手里的子弹不可能伤到药师，但看到两人势均力敌的较量后，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自己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够帮助到苏恪，一枚小小的子弹，就会干扰到高手之间的较量。

不，是一定可以。

自己，一定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前方再度发生了动静。

药师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右手高举，迅猛的挥下，就像自己的手臂是一柄锐利的宝剑。

苏恪本能的选择了回避，被药师指尖触碰的地面也在瞬间碎裂出一道几厘米得沟壑。

然后，药师的右脚用力蹬动，身体猛的朝厂房门口冲去。

“想走？”苏恪转身要去追的时候，也发现了李鹤影就挡在药师的前方。

不对，是药师根本就是冲着那个新人去的！

李鹤影已经用双手握住手枪，举起，瞄准药师模糊的残影，真正面对这个强敌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反而减弱了不少。

面对过时的武器，药师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径直冲了过来。

李鹤影则保持着非常标准漂亮的射击姿势。

仿佛回到了无人打扰的训练打靶室内。

看到眼前这个曾经因为害怕而走不动路的年轻人，仿佛战胜了恐惧，正面迎击自己，药师发出了一声感慨：“你成长了，年轻人。”

但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

“没错……我……已经成长了！”扣下扳机，李鹤影似乎捕捉到了药师的身影，让铅弹从枪管里带着火星发射出去，自己做到了！

自己也可以去面对这个敌人！

子弹撕裂空气，划破了这片战场！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脸上，鼻翼微微抖动，李鹤影闻得出，那是鲜血的味道，子弹，击穿了药师的心脏？

可眼前，已经没有药师的身影，只有一根断了的手臂在旋转着落下。

手臂？

被勇气支配的身躯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痛楚。

李鹤影看到了。

飞出去的是自己的手臂。

自己的右臂被药师的手刀行云流水的砍断了。

“啊……啊啊啊啊……”膝盖重重跪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瞬间化为乌有。

李鹤影用左手拼命按住身体右侧的伤口，可鲜血还是像喷泉一样失控的向外涌出。

当李鹤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时，药师已经顺势朝着厂房外走去，对于想要追击上来的苏恪则是头也不回的劝告道：“来追我真的好吗，苏警官，你们警察不是更应该去救眼前的人吗……”

本来已经挪动脚步的苏恪听后不由的停在了李鹤影身旁，这个新人身下的鲜血已经聚集了一大滩，这个出血量是致命的。

“那么，我期待着下次的猜谜，苏警官。”只是一瞬间的迟疑，药师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厂房门口。

苏恪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留下对方的最佳时机，低头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李鹤影，无奈的抬手按住了额头，低声说道：“我有说过让你跑的远远的吧……真是个……不听话的新人。”

可如今的李鹤影已经昏迷了过去，什么都听不到。

三天后。

黑色的旅车即将从巴比伦城出发，在车上是寥寥几个准备返回故乡的人。

旅车停在传送履带上，慢慢的被运到城墙边沿，之后就是等待升降机将他们运输到下方的地面。

在这辆旅车的最后一排，有一个面色憔悴的独臂年轻人正依靠在窗边，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肩，他正是之前刚刚抵达巴比伦城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李鹤影，只是他的梦想和抱负，都在被药师砍下手臂的那一刻破灭了。

巴比伦警察总署并不需要弱者，更别提伤残的弱者。

很自然的，他成为了被淘汰的人。

来时兴奋的看着窗外，憧憬美好生活，而走时已经失去了这个兴致，毫无光芒的双瞳只有偶尔撇到左手上那把田文送给自己的左轮手枪时才会闪过一丝丝的光亮。

在旅车缓缓下降的时候苏恪正站在城墙的另一边默默看着黑色旅车，对于李鹤影，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可能只是有一点惋惜吧，这个新人如果听自己的话离开厂房，也许在这座城市，还会有更好的生活等着他。

只是，生活没有如果。

这时候，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穿着一身蓝色警服的洛斯达也悄然来到这里，看到苏恪后，显然有点意外的说道：“没想到你会来送他。”“你不也是吗？”苏恪听声音就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去同情失败者，只是通过这些新人的离去来警告自己，待在这座城市，如果不赌上一切，就会被淘汰，就和李鹤影一样。”洛斯达的声调和往常一样，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今天，却好像多了几分多愁善感。

“那么，就好好工作吧，洛斯达，另外，代我向你们的科长‘木杉先生’问好，感谢他这次提供的情报。”

苏恪想起了药师所提到过的那个家伙，这么看来，自己确实在慢慢接近对方。

和药师的战斗，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不客气。”洛斯达表情严肃的回答道，目光也和苏恪一起望向了那辆落在地面上，缓缓向前远去的旅车。

这是巴比伦城的日常，生存和淘汰。

今天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