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裁判所的加德纳牧师便起床。他推了推躺在身边的情妇,“起来,今天有得忙。”
情妇懒懒的在被窝里呓语,迷迷糊糊瞧了眼木窗。
窗外光线还很微弱,估计才早晨六点多,她索性赖着不动。
“今天有什么事呀?”
“去找你那些贵妇朋友走动走动,打听些消息。比如问问卡尔家的凯瑟琳。”
“早就问过了,人家根本不在意你。是你自己多心。”情妇转了个身,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
这回答让加德纳一早的心情就不好。他拉了拉床头铃,管家和仆人进了卧室,照顾他晨起梳洗。
裁决牧师的生活条件也没多好,普通三层公寓而已。主卧的地板不隔音,能听到牧师一家的动静。
老父在咳嗽,只能喝点圣水缓解。治疗术对人的衰老作用不大,要更高阶的圣愈术才能恢复健康。
可惜加德纳牧师没那个水平。
厨娘在忙活,发酵面团的酸气从窗口飘入。
一小时后全家应该能吃上早饭,也就是面包加熏肉,偶尔有奶酪,并不会太特别。
两个孩子倒是早早起来了,正大声戏弄服侍他们的女仆,吵嚷着今天要去哪里玩?
最近城里市场热闹的很,不但货物种类多,价格便宜。还来不少杂耍艺人,以及大马戏团。
高阶贵族不屑于跟市井平民一起娱乐,会特意将街头艺人请到自家住宅来。
可若没有街头人山人海的嘈杂,冷清清的就体会不到杂耍和马戏的快乐精髓。
对年轻人而言,窝在家里实在没意思。
他们宁愿换身平民衣服去街头享乐,看穷人苦中作乐,才更能体会高人一等带来的美好。
“父亲,我们今天能去码头区吗?”
“不行。”
“听说维克多.雨果接手后,那片街区不脏不臭了。治安也好,开了好些高档的旅店、酒馆和市场。”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们最近给我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餐桌上,加德纳不耐烦的拒绝,且不予解释。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只能沉默。
威灵顿男爵被灭门已经过去半个月,事态逐渐平息。周青峰没提出任何过分要求。
他甚至没搬去男爵的城堡展现自己的高贵,选择继续待在码头区修官邸。
理由是管理机构不能远离经济中心。
码头区有全城最大的人流物流活动,商业繁荣,店铺林立。
相比之下,郊外城堡远离城市,周围全是农田和旷野。清静是清静,风景也好,但不便于统治。
旁人没法理解周青峰主动和下层平民接近的思路。他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加德纳的烦恼正来自周青峰的随心所欲,更来自站错队的恐惧,以及被冷落的懊悔。
男爵被灭门,加德纳就盼着周青峰想起自己,派个人来召唤。可他等来等去,啥也没等到。
周青峰像忘了这个人似得。
半个月过去,加德纳坐不住了。他觉着自己必须得主动点,找个理由去登门拜访。
不等加德纳动身,一封密信送到他面前。
看看密信封口上的泥印,他就像握着一块烫手山芋似得,想看不敢看,想丢不敢丢。
信件来自激流城附近的野蛮人部落,落款为部落酋长,‘豪格.猎头’。
传说部落早年有巨魔血脉,成年礼就是去人类村庄狩猎一名成年男性的头颅。
猎头部落有上万野蛮人,其全民皆兵,战力强大,历来是激流城周边大患。
震慑猎头部落的正是穷凶极恶的威灵顿家族。
比如靠老巫婆炼制的五头可怕‘憎恶’,连野蛮人也望而却步。
威灵顿家族和猎头部落有姻亲,每一任男爵都会娶部落酋长的姐姐或妹妹。
逃走的亚兰.威灵顿正是现任酋长豪格.猎头的亲外甥。
现在威灵顿家族烟消云散,这伙野蛮人难免蠢蠢欲动,又摸不准城里实力。
写信便是一种试探。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得知威灵顿家族覆灭,作为姻亲,想问问具体情况。
加德纳敢打赌,城里收到信的人很多。是否回信,如何回信都有讲究。
“所以......威灵顿家族灭门的事还没完哟。”
加德纳不知该哭该笑,“或许我没投靠黑发小子是件好事,还得再观望观望。”
与此同时,经营赌场的玛德琳也刚刚起床。
她坐在镜子前却懒得梳妆,穿着单薄睡衣,斜撑脑袋,神情郁郁。
女人心里乱的很,脑子里全是些凌乱的记忆画面,从小时候的苦楚到成年后的艰辛,再到最近错综复杂的变局。
“维克多那小子成功上位了,崛起的速度超乎想象。”
“他以后就不需要我了,谁让我只是个豪门情妇,下贱的很呢。”
“玛德琳啊,你在想什么呢?现在也挺好的,没必要难过。”
“可我真的有点难过,有点失落。”
女人在梳妆镜前坐了大半天,没啥动静。伺候的仆人反倒急了,催促道:“夫人,男爵正在等你。”
“那个男爵?”玛德琳仿佛才回过神来,“哦......我的男爵。”
激流城三位男爵。
死掉的威灵顿男爵,庸庸碌碌的哈罗德男爵。还有一位低调而神秘,也就是包养玛德琳当情妇的索尔男爵。
玛德琳脱了睡衣,镜子里映照一具饱满而丰腴的曼妙女体。其重峦叠嶂,草木茂盛,凹凸有致。
她不仅有艳丽的容貌,对身材也很自信,增一分嫌多,瘦一分嫌少,每一寸都堪称完美。
“可惜,我保养的这么好,有几个男人知道?就连索尔那个老家伙也好多年没碰过我。
再过几年我就老了,没谁领略过我最美的时刻,真是太遗憾了。”
带着幽怨,女人穿上内衣,换上束腰和裹胸,再是带骨架的撑裙外套。
女仆将玛德琳美好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连曲线都抹去,变得平平无奇。
离开卧室,前往餐厅。
索尔男爵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坐在一张轮椅上。
他瞧见自己艳光四射的情妇,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身边的位置。
“亲爱的,你来晚了。请坐我旁边,我有件事要宣布。”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餐厅,长条餐桌上的银器餐具反射闪闪光辉。
桌面上瓜果鲜艳,五颜六色,面包松软,喷香扑鼻,咖啡加奶,浓郁提神。
这用餐质量比加德纳家好了一个阶层。
餐桌旁坐了十几号人,有男爵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更有几个成年的孙辈也在。
作为情妇,玛德琳头一回参加这种家庭聚会。
她颇不自在,小心谨慎的先向男爵提裙行礼,为自己的迟到而告歉,再向餐桌旁的诸位点头表示歉意。
当目光扫过,玛德琳的眼睛在个十来岁的漂亮女孩身上稍作停留。
女孩坐在男爵左手边,和玛德琳有**分相似,却对她横眉立目,态度恶劣。
“好吧,人到齐了。”索尔男爵清了清嗓子,先向玛德琳笑问道:“亲爱的,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十四年了。”
“一晃居然十四年了。我还记得你年轻时青春艳丽,现在更加成熟端庄。
侍奉过我的女人很多,但像你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却很少。
倘若只是个漂亮花瓶似得女人,两三年就会让我腻味。
你硬是靠自己的聪明在我身边十多年,还给我生了个同样美丽聪明的女儿。”
索尔男爵转过头,看向左手边的少女。那女孩依旧对玛德琳气鼓鼓的,仿若仇人相见。
“我今天把全家都喊来,是为了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我打算迎娶玛德琳.塞提斯为第五任妻子。”
餐桌前顿时哗然,家族成员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要宣布的事居然是这个。
玛德琳自己都懵逼,手脚无措,惶然不已。
和她面容相似的少女更是高声喊道:“我反对,这个贱女人没资格做我的母亲。”
男爵宠溺的抬了抬手,轻抚少女的发梢,“她就是你母亲,这点无可置疑。”
“不,不行。我不认她,这种下贱女人没资格嫁入我们家。”
少女一推桌子,猛然站起,哭哭啼啼的转身跑掉。
男爵不以为意,继续道:“婚礼三天后举行,仓促了点。玛德琳,你.....不会太介意吧?”
玛德琳脑袋已成空白,机械的答道:“不,不介意,挺好的。”
“婚礼规模不会太大,我们只邀请些要好的亲朋参加,尽可能低调些。
不过该发的请柬还是要发的。
比如最近城里名气很大的维克多.雨果阁下,听说和玛德琳你关系匪浅?”
玛德琳心头的惶然猛的化作冰凉,她似乎明白自己这个贫民之女为什么会被扶上位?
“玛德琳......”
“啊......我在。”
“你认识维克多.雨果且关系不错,对吧?”
“是.......是的。”
“能邀请他来参加我和你的婚礼吗?”
“应该......应该可以的。”“那就三天后,我希望能见到他。”
索尔男爵将婚事敲定。他诸多子女虽然不解,却无人敢反对。
唯独玛德琳的脸色有点白。
莫名的,她不希望维克多和男爵见面,尤其是在她的婚礼上。她只要想想那个场面,觉着心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