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不知道表情古怪的比尔已经在心里盘算自己有哪个纯朴可爱的表妹可以介绍给他了,他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想出一个恰当的理由去找萨尔曼先生,毕竟他穷困潦倒,家徒四壁,连开口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吃一顿便饭都办不到。于是原本很期待的下班时间变得叫人沮丧了起来。
他刻意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才慢吞吞地收拾好所有东□□自离开,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他看到萨尔曼先生居然站在离剧院大门不远的地方——就在昨天晚上他曾经坐着的石头边,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的肩膀上,使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萨尔曼先生!”阿莱感觉胸腔里有一只小动物正在兴奋地跳来跳去,让他的脸也不自觉带上了高兴的神情。
他甚至觉得萨尔曼先生看起来也很高兴,虽然他们只认识了三天,但每一天的萨尔曼先生看起来似乎都比前一天要快乐一些。
“你怎么来了?”阿莱小跑到他面前,很高兴地问。
萨尔曼笑着说:“我想来看看你。”
阿莱说:“噢,我们今天想的是一样的事!”
萨尔曼听他这么说,脸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既开心又难过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快得让阿莱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如果他早知道萨尔曼先生在等自己,就不会磨蹭这么久了,阿莱感觉有点后悔。两人找了一家价格公道的餐馆吃晚饭,萨尔曼先生似乎饿坏了,一口气点了好几份肉馅饼和奶油圆面包。
“您看起来心情很好。”阿莱说:“我不想扫兴,可是我们大概吃不完这许多馅饼。”
萨尔曼反问他:“你喜欢肉馅饼吗?”
谁不喜欢塞满牛肉和碎洋葱、油滋滋亮汪汪的馅饼呢?阿莱很诚实地点头。
这下好了,萨尔曼先生把所有的馅饼都推到了他面前,阿莱吃不下这么多,但对方坚持要自己每一种口味都尝尝。
萨尔曼先生长相和气质都很温和,但其实也有强势的一面。拒绝不了的阿莱边吃肉馅饼边想,不过他觉得这样也不坏,只是再追加两大瓶麦芽酒就实在太过分了。
“这里的酒很烈很烈的。”阿莱低声提醒他:“我们可能喝不了这么多。”
“不用担心,这是今晚要带给我朋友的礼物。”萨尔曼说。
“您在这儿有朋友吗?”阿莱睁大眼睛。
“不是本地人,它是信使。”萨尔曼解释:“昨晚它为我送来了远方的信。”
“是好消息吗?”
“是好消息。”萨尔曼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我有一个失去联系的朋友回来了。”
“他和您一样,也是个旅行家吗?”
“不,”萨尔曼思忖了一下:“他更像是个……冒险家。”
看出阿莱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萨尔曼又追加了一大壶接骨木花茶,将自己和那个朋友相遇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阿莱听得简直入了迷,镇上也有魔法师协会的联系点,但有且只有一个常驻的初级魔法师,深居简出,从来不跟人打交道。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坏的魔法?”阿莱听到那个城堡里古怪大书和那么多变成了花的女孩子的事,感觉既震惊又难过:“我以为魔法都是好的。”
“你认为魔法都是好的吗?”萨尔曼反问他,眼睛里又带上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悲伤的情绪。
阿莱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我没有见识过魔法,只是……”
萨尔曼点点头:“魔法就是魔法,祝福和诅咒的区别在于使用它的人。”
“不过有时候也取决于被施了魔法的人。”看到阿莱的表情严肃,萨尔曼又补充道:“同样身负诅咒,对我而言是枷锁的东西,我的冒险家朋友却更乐意把它当做一种祝福,因此这份额外强加在他身上的力量并没有使他消沉或悲伤,反而让他更积极,我很欣赏他这一点。”
其实有时候萨尔曼甚至会怀疑查理的心态好到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能够打击到他的事情。
阿莱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他吃惊地说:“萨尔曼先生你也被诅咒了吗?”
他慌里慌张地打量起萨尔曼,试图找到他不同寻常之处。
萨尔曼看到阿莱担忧的神情,安慰他:“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阿莱停住动作,看向萨尔曼,表情严肃。
“对不起。”阿莱说:“但是我觉得这确实需要担心。”
萨尔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阿莱愣住了。他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回答:“刚才您说诅咒至于您是枷锁,您是个旅行家吧?带着枷锁的旅行家不就像被关进笼子的鸟儿吗?我希望您能快活一些,不要遭遇任何不好的事。”
萨尔曼看着阿莱,阿莱也看着他。“我们只认识了三天。”萨尔曼低声说:“你对每一个刚认识的人都这么关心吗?”
阿莱又被问住了,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原本想谨慎思考后再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萨尔曼的灰色眼睛,他就很难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没有其他人。”阿莱说:“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刚认识的只有你,这么关心的也只有你。”
萨尔曼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两人吃完饭,他坚持让阿莱把多余的馅饼和甜点都带上,并把他送回家。
阿莱直觉他们今晚之间的交谈有点儿沉重,但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他踌躇地看着萨尔曼,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萨尔曼并没有让他为难很久,主动问:“阿莱,明天我还能去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