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里,林业端着两碗食物站在尽头的房间的本来想敲门,但是没有手可以空出来,也只能用肘压下门把,用身体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月光从窗户撒下,夜晚的微风吹拂着那一头在月光下淡淡发光的白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小男孩把头埋在膝盖,细微的自言自语声在门被推开后停下,有些伤心的声音询问道:
“是谁……”
林业端着两碗食物,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前,把小男孩的那一份放到了床头柜上,自己也是拉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
小男孩抬起头看向林业,微弱的月光并不能让他看清楚林业的表情,不过他现在坐在这里,就代表即使看到了那样的事情也没有害怕自己。
“手不会疼吗?”
小男孩看着林业看起来活动自如的手担心地问道,见林业犹豫不决地点了点头,感觉十分愧疚,很想叫林业赶紧离开,害怕自己再次失控会伤害到他,就是因为自己这种特殊的体质所以不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回想起他们恐惧的表情和哭声就又把头埋进了膝盖。
一时间本来就感觉冰冷的房间的温度开始骤降,林业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因为低温开始颤抖了,肉眼可见的白雾从面前的小朋友身上飘散开来,床单上已经结上了薄薄的霜,呼吸时吐露的白气也是肉眼可见。
“为什么要抛弃我呢,爸爸……妈妈……”
小男孩突然感觉到了背上的温暖,一双手臂环抱住了自己,惊讶地看见林业居然抱住了自己,挣扎着想要推开林业,没有想到触碰的地方会直接结起了冰块,不理解为什么这样面前的男生还是不肯松手。
“格拉切,福拉特罗……”
房间里的温度开始回温,林业有些艰难地松开了拥抱却被他的小手抓住了手,重新抱住了他,这回抱的更紧了一些。
“再一会儿就好……”
林业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感觉裤子有点湿掉了,原来是椅子上结的冰已经融化了,同样湿掉的还有被子和床单,好在的是食物并没有结冰,一旁的床头柜放着的食物是安全的。
林业起身想要抹去小男孩脸上眼角处结冰的眼泪,在手指的温热触碰的一刻就融化从脸颊上滑落。
不放心来查看情况的尼可洛握上门把的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把推开了门,看见林业坐在椅子含着勺子不解地看向自己,和坐在床上同样含着勺子端着碗的小男孩。
“你没事吧?”尼克洛担忧道,房间里的温度比应该的温度低上太多了,很清楚小男孩的能力失控过了,在打开门前就想象到了充斥冰的房间,不过两个人都没有事情的样子,除了地板上湿哒哒的。。
“没事,刚才失控了,现在没事了……”小男孩把吃干净食物的碗放到了一旁,向尼可洛微笑。
“嗯。”林业注意到了尼克洛担心的表情也是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没有事情,尽管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令他心有余悸,应该说是可怕吗,不过他更害怕吧,无法控制的能力在情绪激动下失控,可能因为这一点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去,以他的年龄来说,成熟过头了吗。
……
林业坐在床上,头发在热水澡后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本来只是想简单地用毛巾擦拭一下身体就好的,还是在尼可洛半强迫下乖乖泡了个澡,毕竟烧上那么一盆热水泡澡肯定很费力,既要从井里打水,又要一桶桶烧热后倒到桶里,他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听不懂他的语言了。
刚才出了房间在客厅,尼可洛对自己说了好多,他的表情好生气,还是其实是在欺负自己听不懂所以在偷偷骂自己吗,或是因为忘记把吃完的碗带回去厨房所以生气吗。
“你疯了吗!那种情况你还敢抱上去!芙尔说你可能是个笨蛋,但是没有想到你会蠢到这种程度!雅琦欧的冰不是本人的意愿话根本不会融化,你会被活活冻死的!算了,你没事就好……”尼可洛表情愤怒,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虽然两人都没有事情,但还是不希望林业去冒那个险,自己就是因为一次触碰甚至被冰掉了一块皮肤,看到了林业紧张地不敢看自己低头玩弄着手指,意识到了自己生气也没有用,林业听不懂啊,最后也是只能拉林业去洗个热水澡。
尽管洗过了热水澡,林业还是感觉皮肤麻麻的,一种挥之不去的冰冷感附着在皮肤上,被触碰到结冰后的身体部位现在还是有些发红,不过都是小事罢了。
现在还没有后悔的林业躺到了床上,有些闷热的房间让他有点想到小男孩的房间打地铺,谁让他的房间像是开了空调一样凉快呢。
这样想着,昏沉地在床上睡去,一夜无梦,习惯了总是被噩梦惊醒的林业好好地睡了一觉。
身体好沉重……好累,我在哪里……
有些抗拒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从木条缝隙透进来的光,环视了一周理清楚了自己现在在哪里,有些吃力地撑着床爬了起来,踉跄之下差点摔倒。
“我这是发烧了吗……”
把手放到了额头上感受到了夸张的温度。
“这得有40度吧……”
林业坚持着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来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刚准备敲门背后就响起了尼可洛的声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迷离地看向了他。
“你也生病了吗?”
尼可洛看着林业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仅是雅琦欧,连林业都发烧了,赶忙上前扶着林业将他领回他的房间,轻轻将他躺倒在床上,见林业还是不肯乖乖躺着想要起身也是没了办法,将芙尔喊了过来,在她小跑过来之前担忧地看着他,见他从口袋里摸了一枚阿勒间递给自己,无奈地笑了:
“待会我回去镇上买药,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是麻烦你好好地躺着吧……”
“哥,怎么啦?呜啊!尼罗卡里怎么看着像是快要融化了一样!”芙尔听见尼可洛的呼唤小跑了过来,就看见了一脸神情恍惚又满头大汗的林业,担忧站在床边。
“我去镇上买药,麻烦你看着他们两个,记得用毛巾给他擦汗。”尼可洛语重心长地交代完了注意事项匆匆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客厅见小朋友们都围了上来,蹲下身来安慰道:“不用担心,尼罗卡里和雅琦欧有点不舒服,哥哥会去镇上一下,马上就会回来,在家里要乖乖的哦!”
“放心地去吧,家里就交给我吧!”
小可挺着胸膛,语气坚定地说道,也是让尼可洛感慨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成熟了,向他点了点头离开了客厅,来到了门口关好了大门,听着里面锁门的声音也是不再回头,手里握着林业给予的阿勒间,表情凝重地向小镇走去。
天空灰蒙蒙的,快要下雨的天气并没有凉爽起来,反而让人感觉闷热,同样闷住的还有尼可洛的心情,林业发了高烧,雅琦欧同样发了高烧,但是他的情况更为恐怖,一般人发烧只是体温上升,而雅琦欧不一样,他发烧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必须马上买到药回去,掂量着腰间没有什么份量的钱袋做出了许久没有的决定。
……
“好冷!”芙尔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她感觉自己的睫毛都要结霜了,放下了手里提着的水桶,把手伸进了其中拿出了热水浸泡的毛巾,拧干后擦拭着雅琦欧已经结上薄薄一层冰的脸,重新打湿毛巾后擦拭着其同样结上一层霜的身体。
“对不起……”雅琦欧虚弱的声音响起,因为冷而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仅仅只是几个字就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闭嘴好好休息!”芙尔看着雅琦欧的虚弱尽管同情,却不觉得值得自己去为他伤心,因为只要他一生病尼克洛就必须去买药,而这特殊的药价格就如同黄金一般夸张,又说道:“如果不是哥哥要求的我才不会管你……”
芙尔拿下了其额头上已经冰冷的毛巾,刚放进水桶里就感觉到了一阵冰冷,明明是烧开的水,这么快就冷了吗,提着水桶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林业床边看着其痛苦的表情,把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感受到了依旧炽热的温度,顿时心升一计,又找来一条毛巾,打湿后去往隔壁的房间。
“好冰……”林业含糊不清地说道,皱起的表情轻松了一点,头上的冰凉让他好受了不少,睁开眼睛看到了芙尔正担忧地看着自己,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却落了个空。
“想喝水吗?”芙尔没有明白林业想要干什么,扶起他靠住床背端起了水杯送到了其嘴边,见他呛住咳嗽了几声后才呡了几口后也是松了口气,将他重新躺倒在床上,离开前交代般说道:“我去烧水,你不要乱跑哦!”
……
“还以为睡个觉就会好的……”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的林业突然醒来,顶着身体的沉重和脑袋传来的刺疼翻了个身,找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没有收到任何一条消息。
林业艰难地爬起身,去客厅的柜子里寻找药物,一个个打开抽屉却没有退烧药,也只能换掉了睡衣穿上了能出门的衣服,打开家门,就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
“要下雨了吧,得记得带伞啊……”
身形摇晃的林业走在街道上,想不起最近的药店在哪里,明明在那里买了无数次消毒的酒精和绷带创口贴,就像是没有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不是没有想过在家里待着,问家人帮忙带点回来,不过就以往的经历来说还是自己去会最快。
“就算问了也不会有人回我吧……”
迷迷糊糊间看到周围的建筑开始重叠,景象变的模糊起来,已经感受不到摔倒的疼了,林业趴在地上,已经下起的细雨无情地落下打湿了衣服,正如同他预料的一样,没有人会来帮助他,就算开口呼救,也不会有人来的……
“父亲,他醒了。”一个女孩坐在床边注意到了林业正在尝试睁开眼睛。
“叫爸爸就好”一旁正在揉面的光头大汉没有转身,比较在意女孩对自己的称呼。
“父亲,他的头发为什么是黑色的阿?”女孩直接上去揪住了林业湿漉漉的头发,没有想到一下子就会揪下来一根。
“都说了叫爸爸就好……”光头大汉摔打着面团,依旧没有在意。
“父亲,叫爸爸头发就会变成黑色的吗?”女孩突然说道。
“你……算了,喂,小子能听到我说话吗!”光头大汉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来到床边,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林业。
“帕内兹欧?”林业看清楚了面前人的脸,有些犹豫地叫到。
“是帕内吉哦。”面包铺老板没有想到林业还记得这个奇怪的名字,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在下雨天倒在自己的店铺前面。
“父亲,为什么他会叫您卖面包的大叔?”女孩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长相与他们相差很多的人,并没有直接询问林业。
“是一个客人,客人都会叫我帕内吉哦……”面包铺老板听到了水沸腾的声音起身去往了锅灶旁,将散发着无法入口的气味的黑色液体倒进了杯子里,放到了一旁放凉,心情本来很差,因为雨天不会有什么客人,面前这位突然出现后倒在地上的‘客人’让他觉得不能放视不管。
“父亲,那我可以叫您帕内吉哦吗?”女孩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感情的波动,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道。
“不可以……”面包铺老板严肃地说道。
“爸爸,那我可以叫您帕内吉哦吗?”女孩改变了对面包铺老板的称呼,语气依旧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木板一样。
“随你便吧,药凉了,可以喂给他喝了……”面包铺老板在被女孩叫做是爸爸后愣了一下,听到还是同样的问题,这一回没有拒绝,觉得好笑,她只有在这种时候肯叫自己爸爸么。
林业坐起了身来,努力回想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感觉看到了如同幻觉一般的场景,刚才自己还身出于原来世界的街道上,现在自己到底……
“父亲让我喂您喝药。”女孩端着装着药的杯子,递向了林业,忽略了其举起想要接过杯子的手,坚持要喂林业喝:“父亲说了让我喂您喝……”
林业见女孩不想让自己接过杯子有些不解,凑近了杯子闻了闻,苦味就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拍到了其脸上,令他表情扭曲地偏开了头,从气味和颜色猜测着杯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然后得出了结论,完全不是能喝的东西啊!
“要糖吗,药可能会很苦?”面包铺老板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方块,递了女孩,然后就看到了她直接塞进了嘴里,开口的语气有了一点责备的意思:
“不要吃掉啊笨蛋!”
“被父亲说了,好伤心,不过糖好甜……”
女孩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可以装出来的失落的表情,张开了嘴,马上被面包铺老板发现了其准备把糖吐到杯子里的动作,赶紧出声制止:“不要吐出来,妮卡你可以吃掉的,你都放嘴里了……”
“耶!所以请您喝掉杯子里的东西。”
女孩面不改色地出声庆祝让林业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了,面对其不断逼近的杯子并不打算喝上一口,然后就被杯子碰到了嘴巴,嘴唇一沾到那可怕的黑色液体林业就眉头紧皱,觉得游戏机卡的苦度也只能算小儿科了,捏住了鼻子一把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顿时感觉一切都变成了苦味,胃,牙齿,舌头都是无法形容的苦味,要不是人类还没法再生新的舌头,林业大概会直接丢掉这个旧的。
“你可以不用一次喝完的……啊,已经喝完了……”面包铺老板刚准备提醒发现已经晚了,看着表情扭曲成一团的林业吩咐女孩去为他接点水来,就看到了她拿起装着还未倒完的药的开水壶,倒满了杯子拿到了林业面前,然后林业正以生无可恋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妮卡,你是故意的吧?”
“父亲说了接水,药是用水煮的……”
女孩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毫无波动的表情让人很难判断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一点让面包铺老板十分头疼。
“这样想的话,其实也没错啊……”面包铺老板被女孩的话说服了,然后看到了林业又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他不太清楚药的剂量是多少,一天能不能喝这么多,不过林业这样连干两杯,要么就是药效好过头,要么就是去厕所待上几个小时了。
如同特效药一般的黑色液体在入口后,就已经能感受到头疼缓解了,意识也清醒了不少,林业握了握手感觉到了几丝力气,在两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向面包铺老板鞠了一躬。
“果然是个好人呢……”
林业不顾外面的雨就走了出去,他现在很想回去,如果芙尔她们发现自己不在家里,应该会担心我吧,真好呢,有人会担心我……却发现自己一步也走不动,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然后被一把揽过抬了起来,如同一张等身高的纸制立牌一样被轻松带回到了床前。
“要走也要等雨停了再走吧?”面包铺老板看着外面没有停下迹象的雨,没有预料到林业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发烧刚退就淋雨?怕不是嫌发烧的不够厉害。
“父亲,您为什么又把他带回来了呢?”女孩问道,手里又端着那杯黑色的药,递给了林业。
“不是,别逼他喝了,他都喝了两杯了……”面包铺老板见女孩又想将已经喝太多的药递给林业,无奈地说道,然后又看到她把药水递向了自己。
“父亲请喝水……”女孩微笑着,然而动的只有嘴巴,不太协调的笑容在面包铺老板看来却还是很可爱,不过还是拒绝了她。
“这是药啊,妮卡,不能乱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