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卡里 第三十一章：悔过

惬意的风拂过棵棵树上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带起少许凉快，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人表情凝重，一人表情担忧。

林业不清楚马车男和芙尔聊了什么让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不过好像早上的时候就这样了，走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很多，像是想要马上回到家里一样。

“芙尔？芙尔！”林业尝试呼唤迷失在思绪中的芙尔，见她没有反应，一把拉住了越走越偏离道路，快要撞上大树的她。

“嗯？哦……”芙尔愣了一下，才走回到道路的中间，发现林业还是不肯放开地牵着自己的手，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向他微笑：“谢谢你，卡里！”

感觉突然想要个妹妹的林业也是脸红了一下，感觉手心要开始冒汗了，于是想要松开牵着的手，却被察觉到的芙尔握的更紧了。

很快就两人就到了家门口，站在门口就能听到模糊的交流声，令芙尔紧张了起来，因为那陌生的声音有着熟悉的味道，令人厌恶，讨厌至极，一想到可能会是那人就直接打开了没有上锁的门。

……

“哥？”小可担忧地在尼可洛房间紧闭的门上敲了敲，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开门。

昏暗的房间里，一名青年躺着床上，神情恍惚满头大汗，刚才听见模糊的敲门声本想回应却没有那力气开口，只能看着门被缓缓推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已经到午饭的点了吗，我马上……”

“还早呢，只是看你一直没出来所以来看看……”小可有些意外，已经记不起最后一次看到尼可洛这般虚弱是什么时候，来到了床边用衣服的下摆擦去了他头上的汗，再把手放到了他额头上，面露难色：“应该是发烧了？”

“怎么是个问句……”尼可洛好笑道，觉得自己应该发烫到一摸就能感觉出来吧，不过也不怪他，毕竟家里的小朋友经常发烧的也只有雅琦欧了，而且他发烧的程度还是从体温有多低判断的。

“要我去叫雅琦欧过来吗？”小可问道，发烧了要降温这种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不用，我再睡一会儿就好了，麻烦你快中饭的时候叫醒我……”尼可洛有气无力地说道，连自己都不信这番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拜托小可。

“我马上回来！”小可听完马上跑去了林业的房间果然找到了那瓶黑色的药水，握到手里时就回想到在面包铺时妮卡递给自己的黑色不明液体，那种苦到怀疑人生的味道莫名出现在嘴里，让小可的表情一怔：“看着好像是一样的东西……”

等待小可回来时尼可洛感觉自己好像又睡着了，晕晕沉沉地扶着床坐起靠着床背，久久不见小可回来，想要下床去看看，不料一脚踩到地上试图起身的时候就摔倒在了地上。

“尼可洛哥哥！”

拿着药水回来的小可看见尼可洛摔倒在地上赶忙想上前去扶，却不知道该把药水瓶放到哪里，只能先跑去旁边把其放到柜子上。

“我保证我不会再调皮了……请不要抛弃我们……”

“啥？哥你说啥？”小可听到了尼可洛模糊不清的胡话更加担忧了，想要去扶起尼可洛，注意到了他身上才刚结痂的伤口，几番尝试才发现自己根本抬不动，只好跑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叫来了帮手。

两人一起才将尼可洛搬到床上，令他靠着床背坐着。

“怎么办，怎么办！芙尔姐姐是出去买药了吗？”雅琦欧头一次看见尼可洛这样子，担忧的不得了。

“不知道，什么也没说就出门了，药我倒是有，上次尼罗卡里哥哥生病留下来的。”小可打量着手里的药水瓶不清楚是应该直接喂，还是需要兑水煮开。

“那快喂尼可洛哥哥喝啊！”雅琦欧不明白小可拿着药在犹豫什么，拿过了药水瓶就拔开了塞子，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弥漫开来，像是烧焦的轮胎的味道也是让雅琦欧不敢喂尼可洛喝下去，求助般看向了小可：“这个真的是药吗？”

“是药没错啦！”小可又从雅琦欧手里拿过药水，那股恶心的味道只要闻过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和妮卡递给自己喝的一模一样，摇晃摇晃瓶子，连粘稠的程度都一模一样，说完就掰开了尼可洛的嘴要喂给他喝。

“不是吧，你真的确定这个……yue！”雅琦欧还是不放心瓶子里装的是不是只是什么不干净之物，上手就想阻拦小可，不料一靠近，那股味道就让人条件反射地想要呕吐，却还是坚持想要夺过那药水瓶。

“哎呀，你放手啦，这个真的是药，尼罗卡里一喝完就生龙活虎了呢！尼可洛哥哥喝了肯定会好起来的！”小可握住了药水瓶，怎么样也不肯放手。

“你们在干什么……”尼可洛听着模糊的吵架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两人在抢夺一瓶药水，慢慢地能闻到那股恶心的味道，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从刚才听到的这两人是想要喂自己喝那瓶既难闻又有着可疑颜色的药水：“别喂我喝奇怪的东西啊……”

“哥，你忘了吗，这是你买回来给发烧的尼罗卡里哥哥的啊？”小可提醒道，终于挣脱了雅琦欧的手跑到了尼可洛面前，动作之大，若不是药水粘稠大概会散的尼可洛全身都是。

“你确定这是能喝的东西吗？”尼可洛记起来了这药水的来历，不过试问谁会有胆子去喝这颜色可疑味道又难以形容地恶心的药水，不过还是在小可再三保证下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苦，苦的离谱。

看着尼可洛扭曲的表情，小可早就料到但是没有提醒尼可洛，在这种场合都可以没良心地偷笑，也才是尼可洛认识的小可，犹豫了一下，苦笑着喝干净了这瓶药水，不得不说良药苦口，光是吞下的第一口就感觉到一股清凉感油然而生，头疼被缓解，身体的沉重感也被驱散，感觉好上不少。

“怎么样，好喝吗？”小可偷笑道，不料尼可洛直接用有着残留药水的药水瓶口沾上自己的嘴。

“你说呢？”尼可洛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困意虽然没有被驱散，不过感觉比早上好多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似乎也变回了正常，看着因为尝到一点药水就愁眉苦脸的小可笑着说道：“我可是喝了整整一瓶呢！”

“坏蛋哥哥！”小可一脸嫌弃地说道。

“雅琦欧，让你担心了呢，刚才是你帮小可把我搬到床上的吧？谢谢你！”尼可洛的笑容不再勉强，向从开始就一脸担忧的雅琦欧说道。

“是应该的，哥哥你不是一直说家人之间就该互帮互助吗！”雅琦欧见尼可洛无大碍了也是终于露出了笑颜。

两人在尼可洛表示想要再休息一会后也是离开了房间，来到后院坐到阶梯上，看着你追我赶的小朋友们，很长一段时间没开口，小可庆幸尼可洛没有事情，雅琦欧注意到尼可洛身上的伤后则是觉得内疚。

“小可哥哥，要是我能变的像尼可洛哥哥一样壮，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雅琦欧期待地问道。

“哈？他现在不生着病吗？应该会少生病吧，我都不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尼可洛哥哥生病是什么时候了？”小可站起了身，边说边摆出了一个展露肱二头肌的姿势，努力绷紧肌肉却没有什么线条，打量了一番雅琦欧后突然说道：“要不是我看过你上厕所，我可能会觉得你是个女孩子……”

“啊？”雅琦欧红了脸，不清楚为什么小可要这么说，不清楚是应该先因为偷看自己上厕所骂他，还是问清楚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像个女孩子，激动下寒气四散而来，凭空凝聚出了朵朵雪花，飘飘然然落下，没有融化，反而硬化成了冰块。

“你冷静！只是说笑而已，我可没有偷看男孩子上厕所的习惯！”小可赶紧起身离开雅琦欧一段距离，拍去半边衣服上结起的霜，没有想到自己的玩笑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看着雅琦欧阴柔的外观和瘦小的身材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

“变态……”雅琦欧轻声骂道。

“都说了是玩笑啦……”小可无奈地反驳道，见雅琦欧把头埋进膝盖里没有想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也是回去了厨房，走之前说道：“我去喝点水！”

小可到了厨房，接了一杯水，想想可以拜托雅琦欧帮忙冰镇一下，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他可能先会把自己的半边脸冰住，还是放弃了，突然听见了大门响起了敲门声，拿着水杯走到门前警惕地问道：“谁？”

“你好？请问尼可洛和芙尔住在这里吗？”

门外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报上了芙尔和尼可洛的名字，令小可有点惊讶，没有就此开门而是继续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我是……”陌生的女声才表明了她的身份。

小可愣住了，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慌忙跑到了尼可洛的房间门口夺门而入，就他从芙尔和尼可洛嘴里听到的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令他紧张到有些口吃：“门口有个人，说是你的母亲！”

尼可洛表情一下子凝重，从床上有些吃力地爬下，拒绝了小可的搀扶，快步走向了门口，一时间情绪达到了顶点，她为什么在这里，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为什么还好意思找过来。

没有犹豫地打开了大门，看到了那已经模糊了数年的身影，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在听到了她的声音后几乎要控制不住感动，但是在理智还占据上风时冷静了下来，起伏的心情下平静了语气：“母亲，你有何贵干？”

“洛儿？”中年女人焦虑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喜悦，她以为报上上名字后就不可能会开门了，欣喜地叫出尼可洛小时候的爱称。

尼可洛沉默了，不觉得面前的人还有资格叫自己的名字，挡在门前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你怎么受伤啦？没有买药吗？”中年女人注意到了尼可洛手上的伤，担忧地问道，径直抓起了尼可洛的手。

“母亲，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尼可洛直接抽回了手，听似无情的语气有着充分的理由，打量着面前不请自来的中年女人，注意到她头上的白发比印象里多的多。

“我在镇上看到芙尔往这里走了，就想来看看你们……”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语气透露着悲伤，知道尼可洛是不会待见自己的，说完就把袋子递给了尼可洛，转身就想离开：“能看到你们没事我就知足了！”

“这是……”尼可洛接过了沉甸甸的袋子，打开看见里面有着许多阿勒间和布洛兹，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应该有的感动油然而生，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中年女人：“母亲，要不要进来坐坐？”

“当然！当然可以！”中年女人面露喜色，几步回到了尼可洛面前，兴奋地想要抱住他，却看到他后退了几步躲开，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太突兀了，苦笑着说道：“洛儿，你长高了呢？也变得英俊帅气了呢……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不要提他……”

尼可洛眼神一冷，语气充满了厌恶，吓的中年女人一愣，也才知道尼可洛还是记恨着他，提醒自己不要再说错话，跟着尼可洛进了客厅，在桌子边坐下，看见了许多好奇的小眼神。

“他们是？”中年女人好奇地问道。

“我的家人……”尼可洛端来了一杯水放在中年女人面前，看见小朋友们都好奇地跑过来打量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就无奈地笑了，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尽是宠爱。

“我们是尼可洛哥哥的家人！和你不一样，不会抛弃家人！”小可冲着中年女人做鬼脸，知道会被尼可洛说，说完就逃去了后院。

“小可！你……”尼可洛本想训斥小可，碍于他跑的太快了，加上他也没有说错，只能拜托雅琦欧带小朋友们去后院玩了，如果他们也学着小可一样骂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她淹了：“雅琦欧能麻烦你带大家去后院玩吗？”

“嗯……”雅琦欧应了一声，看向中年女人的眼神中也是充满敌意，果然小可说的真的吗，平时也有耳闻，如果是真的话，这个坏人怎么还好意思有脸出现！淡淡的一声嗯后，房间里的温度开始骤降。

“雅琦欧！麻烦你带着小朋友们出去！”尼可洛重复道，已经注意到了雅琦欧周围散发出的冷意。

“对不起……”雅琦欧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温柔地催促着不想离开的小朋友们去往后院，踏出门外前看见尼可洛在微笑，不明白为什么对那种人还微笑的出来？

母子两人聊了很多，从刚开始的不知道开口，到中年女人单方面叙述她的愧疚，和受不了愧疚的她周转于小镇和小镇，城市和城市，工作赚取赎金的同时寻找着芙尔和尼可洛的下落，也不是没有想过找回两人的父亲让他回心转意，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颤抖，眼睛开始湿润，笑着打趣：

“我白头发都快赶上你奶奶了哈哈……”

“您辛苦了，我和芙尔很久之前就摆脱奴隶的身份了，有一位好心之人将我们从那个地狱赎出来了，给我们吃给我们喝……”尼可洛看着面前自己应该称为母亲的人有些感慨，的确看起来疲劳不堪，金色的头发大部分变成了白发，说到那位将自己和芙尔赎出来的人时眉头紧锁。

“我对不起你和芙尔啊……我没脸把自己叫做母亲……”中年女人终于抑制不住愧疚，她花了这么多年不停地工作攒钱，就是为了能赎出他们，不再受苦，三人再像以前一样幸福地生活，现在终于找回他们了。

“人生不会总是如意，会做出让你喜悦一辈子的决定，同样的也会做出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举动，但是只要你有一颗忏悔之心，还愿意改变，就不会太迟，特拉女神是这么教诲每一个忏悔之人的！”尼可洛感动地说道，原来母亲一直在找自己和芙尔，愿意付那天价的赎金，愿意辗转城市，也许她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母亲？只是在压力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如果不能给诚心忏悔之人一个机会，想必特拉女神也会谴责自己吧。

此时没被上锁的门突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