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血？手柄之血！ 八、像个国王

1181年冬，凯尔·塞壬。

凯尔·塞壬的冬天还是那么严酷，但是斐茵尼威德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没再被引发后遗症。

埃兰敏锐的猎魔人嗅觉隔着门便闻到了悠远清雅的银木樨花味，还没等敲门，他先一步打开房门：“你好，斐茵，快进来。”

斐茵尼威德裹得严严实实，进入埃兰的房间，里面除了壁炉，还有三个火盆正在燃烧，加起来跟东北的暖气效果不相上下。

【已完成拉尔维克的埃兰的愿望：命运之子能够恢复健康。获得经验：30】

“看起来你已经康复了，我很高兴。”埃兰挤出一个笑容。

斐茵尼威德没有理会这句无意义的寒暄，迟疑片刻：“恕我冒昧问一句，这些火盆用的是碳吗？是否有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呢？”

“虽然不清楚一氧化碳具体是什么，但是放心，驻堡术士们提示过这件事，那儿有魔法排气扇在一直工作。当魔法晶石快要耗尽能量时，我会用阿尔德法印给它充能。你感觉温度如何？”

“很暖和，我对此很感激，”斐茵尼威德打开物品栏，切换稍微轻薄一些的衣服，这才觉得没那么闷热了，她顺便看了看右上角的系统时间，离梦境试炼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希望我现在到来不会打扰你们的准备工作。”

埃兰引她在椅子上坐下，沉默着给她倒了杯热水。斐茵尼威德道谢后接过，没再说话，小口喝水。

等她喝完了一杯水，埃兰给她续上了一杯，然后蹲在她面前：“斐茵，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对不起。”

“请放心，埃兰，我永远不会责怪我爱的人。之前是我的母亲，现在是你，我的养父，”斐茵尼威德放下水杯，“在你选择放弃我之前，我会永远支持你，帮助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会保护你。”

埃兰捂住眼睛，良久没有说话，他害怕自己一出声就是哽咽，那对于一个两百多岁的人来说有点儿狼狈。

斐茵尼威德重新拿起杯子，安静地等着他平复情绪。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我很羡慕你的直白，斐茵，我从没有哪怕一次，将‘爱’这个词直白地表达出来。”

“这不必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请不必羡慕我，有时候选择我认为最短的路径，并不能帮助我快速达成目的。我清楚这一点，但是无法改变自己的性格，”斐茵尼威德银色的眼睛在壁炉的火光下呈现出太阳一样的光泽，“就像现在，我爱一个人的方式，似乎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不，忘了那些话吧，我真不该说出那些无理的指责，”埃兰无力地垂下眼皮，“我说出的那些话，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已经活了两百多岁？幼稚到不可思议！我为什么会用那么难听的话说你？回过头想想，你做的所有事，最终受益的都是我和狮鹫学派。”

【愿望列表已更新】

【拉尔维克的埃兰的愿望：命运之子能够温馨且亲昵地亲吻他的额头或脸颊。可获得经验：20】

【拉尔维克的埃兰的愿望：命运之子能够温馨且亲昵地拥抱他。可获得经验：10】

斐茵尼威德看了看埃兰的胡子，犹豫片刻，最后选择了额头。

她捧住埃兰的脸，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嘴唇落在他的额头上，比羽毛更轻柔，一触即分：“你能想通这些，那再好不过，我很感激。”

【已完成拉尔维克的埃兰的愿望：命运之子能够温馨且亲昵地亲吻他的额头或脸颊。获得经验：20】

然后她轻轻靠进了埃兰怀里，没等伸出手，埃兰已经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她。

即使斐茵尼威德没能张开手臂，这个愿望也被判定完成了。

【已完成拉尔维克的埃兰的愿望：命运之子能够温馨且亲昵地拥抱他。获得经验：10】

“我、我从来没想过，”埃兰的鼻子在她的银发里深呼吸，银木樨花味充斥在他鼻腔里，他有种醉酒微醺的错觉，“我以前没有想过你是爱我的……我浅薄地通过你的言行举止来判定你……你心里大概只记挂着你的母亲……对不起。我之前嫉妒过她，嫉妒过你为她做的一切，那既不合理也不磊落。我愚蠢地忽视了你为我做出的牺牲。”

“我非常理解。的确，我常常同人客气地说话，也不习惯于肢体接触。我此前从未主动亲吻或者拥抱任何人，包括我的母亲。这种言语和肢体上的疏远，可能导致了你认为我对你感情上也是疏远的，”斐茵尼威德拍拍他的背，“如果这样能弥补你缺失的安全感，能够让你确认我的爱，我愿意改变，我的养父。”

埃兰羞愧难当：“不，不用，我想我不会再拘泥于这狭隘的方式。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你的感情……女儿。”

“这在猎魔人中好像是很普遍的事情。恕我冒昧得出我的观察结论，你们普遍缺爱，又很渴望爱，所以才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拥抱，”斐茵尼威德仔细回忆，“虽然我在生病的时候昏昏沉沉，但是尚且有行动能力。你，乔治，凯尔达，里斯，玛多克，渡鸦，以及其他所有猎魔人，在遇到我时，都会选择把我抱起来，默认我是同意并且需要这种拥抱的。似乎这种拥抱能够填补你们内心的某种缺憾。”

“是啊，你说过，爱是关心、责任、尊重、了解，我很赞同，”埃兰自嘲，“可是，我们这种人，猎魔人，又有哪一个拥有过这些？”

“还是有的。比如你就很爱你的猎魔人兄弟们。请相信我的判断。”

“我或许拥有那种情感，但我爱人的能力实际上很匮乏，”埃兰专注地看着她，“在遇到你之后，我反思过这些。你说的爱的四要素，我或许只能够达成一两条，有关心和责任，但是往往缺乏尊重和了解——不然我不可能对你说出那些无礼的话。”

“没什么，作为大宗师，威严一些也很正常，毕竟你有那样伟大的愿望。请原谅我，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不服管教，有损你的威望。”

“伟大的愿望？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埃兰捂住脸，“相信我，与那无关。我纯粹是因为出身和过去的经历，导致了坏脾气。一直以来我在努力克制，一度以为它消失了。现在看来它只是暂时藏了起来。”

“重建一个超越之前猎魔人教团鼎盛期的新猎魔人教团；改变普通人对猎魔人的印象，人们能摈弃惧怕，真心实意地向猎魔人表达尊敬和感激；替大陆上所有的居民面对他们无法面对的邪恶，”斐茵尼威德笑了，“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吗？”

“……是的，”埃兰有点儿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去，“只是年轻时的豪言壮语罢了，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和每一个国王说了这番话。你可能从格伊德玛陛下那里得知了这些事……这么多年过去，我很清楚它们都是天马行空的臆想，没办法实现。”

“为什么没办法实现？请恕我冒昧提出我浅薄的看法，”斐茵尼威德站起身，绕着埃兰缓缓踱步，她抬着下巴，垂目看着埃兰，手指点了一下他的手臂，“其一，1175年发生了天球交汇，虽然十分短暂，只维持了几十分钟，但也造成了莫大的影响。现在妖魔遍地，正是需要猎魔人的时候，参考纪元前230年的天球交汇，这种情况会持续几十年也说不定。”

“其二，狮鹫学派拥有良好的基础，”斐茵尼威德手踱步到他身后，点了一下他的肩膀，“整整三名优秀的驻堡术士，各有所长；狮鹫学派猎魔人娴熟的法印运用，深厚的魔法知识底蕴，完整的学派传承，在各学派中算是最兴旺的人丁，易守难攻的凯尔·塞壬。”

斐茵尼威德踱步到他身侧，又点了一下他的太阳穴：“其三，国王的信任，民众的爱戴，狮鹫学派拥有猎魔人中最高的声望。”

最后，斐茵尼威德回到他面前，双手交握在心腹前，挺拔的背脊和舒展的肩颈，让她小小的身躯在埃兰眼里变得无限高大，埃兰半跪在地上，如同正在宣誓效忠的骑士。

“阻碍确实存在。无非是术士和宗教对猎魔人的打压；无非是国王们妄图将猎魔人变成他们的杀戮机器。我认为这些都不是不能克服，”斐茵尼威德一挥手，埃兰背后的剑飞到了她的手里，她托着剑仔细打量，“所以我会帮助你。在你看来，我毫无理智地追逐魔法，总是为了魔法做出偏激、疯狂的选择。但请相信我，魔法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我的最终目的，只有你的三个愿望。”

“现在，我会保证猎魔人突变的成功率。未来，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术士，让术士兄弟会跪倒在我的脚下；我会帮助你，争取到所有国王的尊重与支持，包括尼弗迦德，让他们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请求我们的帮助；我会帮助你，将其他学派的猎魔人团结在一起，各扬所长。”斐茵尼威德伸出手，将剑递到埃兰面前。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斐茵尼威德微笑，“请告诉我，埃兰，为什么没办法实现？”

埃兰怔怔看着斐茵尼威德，那双银色眼睛亮如恒星，那张美丽而稚嫩的脸庞，明明是充满稚气与柔弱的精灵长相，却在燃烧着一种很难与女孩、精灵联系在一起的隐形火焰——那是属于野心勃勃与坚定意志的野火。

“你不像个公主，”埃兰一手接过自己的剑，另一只手托住她的指尖，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倒像个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