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血？手柄之血！ 六、吃软饭

1188年春，科德温，蓝山，湖畔洞穴。

“不，不要把酒瓶子放下来，”斐茵尼威德指尖摆动，指挥，“向后靠在岩石上，就像你打盹时那样。”

岩石巨魔握着酒瓶子，乖巧地调整姿势。

斐茵尼威德微微弯腰，用炭笔迅速地勾勒出线条。

奥罗里抱着胳膊，看了好一会儿，毫不客气地点评：“和风景画相比，你在人像上的造诣简直是一坨。虽然巨魔不是人，但你这画的也太不拟人了。”

斐茵尼威德默不作声。

奥罗里：“把肚子部分改改吧，他露着肚皮，明明挺憨态可掬的，你画得不够饱满，看起来总感觉穷凶极恶。”

斐茵尼威德：“我的水平就这样。术业有专攻，我是只画风景和静物的，能把人像画出来就不错了，现在画巨魔？不要指望我画得栩栩如生。”

奥罗里来了兴趣：“难道你原本是专攻风景画的艺术家？”

“并不是。其实我原本的专业和艺术无关，”斐茵尼威德犹豫半晌，垂目，有点惆怅，“我在大学的本科和研究生专业，是标准的工科专业。”

“什么是工科？”

“基础科学原理结合生产实践技术经验，研究应用技术和工艺的学科，”斐茵尼威德回忆起过去时，忍不住展颜，“我的故乡不存在魔法，生产力发展靠的是科学与工业。”

“听起来很酷！你原本都学些什么？”

斐茵尼威德顿了顿：“建筑设计专业。设计学科要求我们先要有手绘基础，包括美术课和建筑制图，都是为了建筑设计服务。因此我从未涉及过人像画，仅有的一点人像技巧，是在毕业后自学了一些。”

“从你的风景画能看出来，你的天赋棒极了！笔锋严谨，细节精妙，兼具色彩上的协调与想象力，你原本一定是个建筑设计大师！”

“让你失望了，并不是。我在那一行毫无建树，”斐茵尼威德摇头，“我不能说我生不逢时，只能说我在选择专业时过于年轻幼稚，目光短浅。”

“怎么会？”奥罗里惊讶地瞪眼，“建筑设计，一听就很酷。”

“表面光鲜罢了。在我入学时，建筑行业热火朝天；当我毕业时，建筑行业却变得门可罗雀，”斐茵尼威德释然地笑了，“同济研究生又怎样？读了整整二十年书，毕业后依旧只能当绘图员，每天熬夜加班画图。”

“噢……”奥罗里小声，“难怪你画画又快又好。你还是喜欢那个专业的叭？”

“上学时挺喜欢，毕业后只觉得痛苦，”斐茵尼威德否定，“那时我初出茅庐，渴望发挥自己的才能。但宏伟建筑的项目很少，平庸枯燥的普通建筑项目才是常态。每天画着千篇一律的图纸，我只干了两年就无法忍受，辞职了。”

“那么回去继承家业也不错，毕竟你是个公主。”

斐茵尼威德无语：“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别拿以前当现在。我那时只是平民，需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如你所见，我在绘画上略有天赋。反正都是画画，我选择离开建筑业，成为一个旅行画师。新工作很适合我，不再熬夜，而且挣得不少。”

“以平民的身份，居然能受到二十年的良好教育！”奥罗里啧啧称奇，“在这片大陆，就连一些落魄的贵族都无法接受那么久的教育。难怪你看上去就很贵，是知识的气息啊。不过，从工程师到艺术家，你的职业相当平和。”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有点好奇，曾经你那么平和，现在却想掀翻世界。”

“我原本平和，是因为已经有许多人替我不平和了，我想不平和也找不到机会，”斐茵尼威德揭下完稿的素描，笑容意味深长，“你恐怕不知道，美术生的野心可是传统艺能。”

奥罗里只能读取斐茵尼威德身体大脑的记忆，却无法读取她灵魂的记忆，于是完全不懂这个梗，就很茫然。

斐茵尼威德将素描交给岩石巨魔：“完成了，请看。”

岩石巨魔兴高采烈，拿着素描和酒瓶手舞足蹈：“白术士，请客，喝酒酒，画画！白术士好！”

斐茵尼威德：“报酬已经交付给你，请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工作吗？”

“库卡记得！埋水鬼鬼！杀完水鬼鬼，埋！”

“原本已经杀掉的水鬼也要埋起来，”斐茵尼威德提醒，“不能影响湖水水质。”

“白术士好！库卡埋！”

岩石巨魔库卡相当爱惜这幅素描，它找了块石头踮脚，将画高高挂起，免得受潮。

然后它走出洞穴，开始刨坑掩埋水鬼尸体。

奥罗里一路给它指出水鬼尸体的位置，如果它实在找不到，斐茵尼威德便用扫描术为它标出高亮。

最后他们又回到湖边，斐茵尼威德支起画架，拿出未完成的风景画继续描绘。

库卡也不走，躺在斐茵尼威德后边，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晒太阳。

奥罗里闲着无聊和它聊天：“你怎么会在猎魔人周围安家？”

“库卡，睡觉觉！怪物，讨厌！猎魔人，安静！”

“你是说猎魔人清理了周边的怪物，所以很安静，不会打扰你睡觉？”

“对！”

“你杀死水鬼是因为它们吵？”

“水鬼鬼，哇哇叫！白天叫，晚上叫！猎魔人，偷懒懒！”

“你的通用语在巨魔中相当不错嘛，”奥罗里兴致勃勃，“你多大了？”

巨魔库卡掰着手指头，良久，不高兴地甩头：“数不清！”

“那肯定超过十岁了，”奥罗里又往斐茵尼威德身边挪了挪，“巨魔能活多久？”

斐茵尼威德：“可能，大概，两百来年吧，猎魔人记录中巨魔的最长寿命是两百二十多年。”

“一幅画一瓶酒换来两百年长工，真划算。据我所知，号称长生不老的精灵，也只能活几百年。他们寿终正寝时，身体依旧年轻，所以，明明不会衰老，精灵到底为什么会自然死亡？”

“据说是因为疲惫，”斐茵尼威德不屑地呵了一声，“漫长的生命让他们失去活力和进取心，对一切感到疲倦，沉溺于一切不健康的爱好。放纵自己攫取多巴胺而罔顾后果，最终让灵魂在不堪重负的疲惫中消散。”

“我打赌你不会这样。”

“我当然不会。长生不老是始皇帝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现在我已经拥有，当然要利用到极致。”

“始皇帝？”

“不用在意。”

“说说嘛，说说。”

“我曾经的老祖宗，我们整个文明崇拜的皇帝之一，”斐茵尼威德不想费力科普那长到可怕的历史，“你们呢？你说星龙最长只能活4400年，你们为什么会死？”

“无一例外，都是饿死的，”奥罗里摊手，“星龙年纪越大，实力越强，同时需要汲取更多星光维系生命。星域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我们往往会饿死在太空中前往下一个星域寻找星光的路途上。”

斐茵尼威德眉毛挑起来了。

“你有世界大门的钥匙，”奥罗里的深蓝眼睛紧紧盯着她，“现在明白了吧？美术姐，你的软饭我是吃定了，赶我我也不走。”

“九尾狐女想要操控天球交汇，重获狐女的力量。你想操控天球交汇，让自己吃饱，”斐茵尼威德伸出手，“比起九尾狐女想要强行转化我的霸道，显然你对我提供的帮助更加合我心意。我很庆幸你比狐女先一步找到我，软饭哥。”

“哇吼！软饭哥？你说起母语的样子，比之前活泼不少嘛！我喜欢这种幽默感，请务必变本加厉。合作愉快，”奥罗里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和她握手，“美美吃软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