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血？手柄之血！ 八、术士之恶

1188年春，科德温，蓝山。

#雷莎白：

你对我的简陋温室的兴趣令我受宠若惊，所以我专程写信向你描述温室的工作原理。相信我——我在这儿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做。猎魔人不用说了，一言不发，偶尔说一两句话也没劲儿透顶。不过我还是别光顾着抱怨，来谈温室吧。

“温室”这个说法只是因为顺口，实际上温室并不需要有任何房室的构造。所谓温室是由三座吸收魔法的巨石构成(玄武岩或斑岩最好，万不得已时也可以用花岗岩)。三座巨石必须排成三角形，再灌入水与火的元素能量。

三角形有三个顶点，所以两个元素不可能平衡对称——事实上，这就是设计的原理。这样的不稳定结构，会依照魔法能量守恒定律，朝匀质状态转变。这个过程会产生热量，因此三角形中的状态便成了一个温室，适合各种罕见植物的生长。

最后再提两点。首先，如果三座巨石都灌入同一种元素就不会有任何效果，因为这样的结构过于稳定，不会产生能量流动。其次，温室的结构注定会自然流失能量，所以必须定时检查，尤其要记住的是一旦达到均衡状态，气温就会下降，造成大量降水。这就是一条古老的定律：生于魔法者，必死于自然。

今天就讲到这里。你的海罗尼姆斯。

又及：如果想要表达谢意，说不定你可以来看看我？虽然猎魔人要我发誓不能透漏凯尔·莫罕的地点，但是最亲爱的蕾莎白，你是绝对值得我信任的。#

“翻译水平很高，”奥罗里搭上她的肩膀，“出于礼貌，我问一下，你在想什么？”

“感激不尽，鉴于你没有直接读取我的内心，”斐茵尼威德点了点落款，“我只是在想，大部分术士的道德水准还挺拟人的。”

“我确定你在嘲讽他们道德低下。”

“暴民在术士的鼓动下，血洗了凯尔·莫罕，问题是，他们如何知道远在深山的猎魔人城堡具体地点？”斐茵尼威德折起信件，“海罗尼姆斯作为驻堡术士，向‘绝对值得信任的’女术士雷莎白，透露了凯尔·莫罕的地点。”

“你确认是女术士雷莎白主导了凯尔·莫罕大屠杀？”

“即使不是她直接主导，也和她脱不了关系，”斐茵尼威德翻开术士的笔记，仔细阅读海罗尼姆斯留下的魔法知识遗产，“更可笑的是，魔法温室，海罗尼姆斯居然称其为‘简陋’，并且言辞之中颇为不屑，认为它是不值一提的。”

“只是个魔法而已，混沌能量的小把戏。”

随着斐茵尼威德翻完笔记，资料自动记录在案：“有时候，不是毁天灭地才是伟大。让人们脱下棉衣的，不会是寒风，而是烈日。”

“你真难懂。”

“让我们看看这‘简陋’温室的效果，是否真的简陋，很快就能见分晓，”斐茵尼威德收起笔记，“两块石头填充火元素，一块石头填充水元素。易如反掌。你得躲远些。”

“为什么？你觉得你能伤到我？”

“不，你离太近，混沌能量根本无法生效。”

“好吧，我差点忘记了。”奥罗里翅膀伸开，无视电闪雷鸣，冲上天空，消失不见。

斐茵尼威德施法：“pirokineza（控火术），pirokineza（控火术），hydrodynamika（控水术）。”

火元素和水元素分别填充进三块方尖碑。

混沌能量开始汇聚，电闪雷鸣开始平息，气温迅速回暖。同时，一个闪亮巨大的银色传送门浮现，湿漉漉的金翼以狮鹫形态滚了出来，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哇哦，小金翼怪可怜的，”奥罗里的声音从遥远的天空中传来，“改动了魔法立场，有些家伙不太满意了。”

一只巨大的羊角魔从传送门中钻了出来，传送门随之关闭。

27级的羊角魔，小卡拉米一只，斐茵尼威德没有使用手柄，拿着九尾狐女剑，用蹩脚的九尾狐女剑舞把它给磨死了，一边练剑一边打怪，时间用的比较长，但是有子弹时间的被动在，没什么风险。

不着甲万一被蹭到重伤怎么办？读档呗。

收拾完战利品，斐茵尼威德为金翼治疗：“leie（治愈术）。”

这是斐茵尼威德在凯尔·塞壬藏书中学习的魔法，治疗术的某种变体，需要学习治疗术为前置技能。和治疗术不太一样的是，治愈术是一种强效治疗术，单体奶量比治疗术更大，只是不能群体治疗。

金翼幽幽转醒，转化成精灵形态，扑进斐茵尼威德怀里：“天气变暖了？好暖和啊！呜呜呜，我之前差点冻死在这里。”

“擅自闯入混沌能量乱流，吃这个教训是你咎由自取，”斐茵尼威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关禁闭。”

“啊我在凯尔·塞壬就是关禁闭，来了凯尔·莫罕还得关禁闭，那我不是白来了吗？”

“那么你该反思自己为何会重蹈覆辙，”斐茵尼威德将项圈扣在金翼脖子上，打开传送门，“这是定位项圈，以后不允许摘下。回去吧。”

金翼垂头丧气：“好吧。”

斐茵尼威德抬头，眺望天空中盘旋的星龙：“奥尔，你不能靠近这里。我和金翼走传送门，你直接去凯尔·莫罕找我们。”

毕竟星龙会驱散混沌能量，这魔法温室被他靠近就歇菜了。

海罗尼姆斯的笔记上，记录了各种草药所需的温室湿度和温度，以及其相应的方尖碑摆放位置，据笔记记载，魔法温室不仅提供适宜的湿度和温度，还因为混沌能量的汇集与流淌，而催生植物，大幅提高草药产量。

“大幅”这个词很笼统，斐茵尼威德第一次真切意识到，术士手里掌握着怎样一种先进的生产力。

她在两天后，在魔法温室里见到了郁郁葱葱的草药。

“长叶车前草、曼德拉根、白色百日红花瓣、马鞭草、诺斯崔克壁草、金银花、扞纤维、乌鸦眼、月蔷薇花瓣、荷兰芹叶片、百利沙果、鬼针草的花、蛇麻心、鬼针草菇、附子草，”奥罗里在她的房间里等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分辨那些气味，“满载而归呀！是这个成语，对吧？”

“正确。”

“我说过我的语言天赋很棒，”奥罗里晃晃脑袋，“不过，为什么不开心？”

“什么？”

“你不开心，小姑娘。你可瞒不了我。”

“因为魔法温室。这堪称伟大的魔法技艺，居然没有普惠世人。”

“有什么问题？凡人是凡人，魔法当然无法普及。”

“我说的不是普及魔法，而是普惠世人，”斐茵尼威德抬眼注视他，“你是星龙，奥罗里，你们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填饱肚子。你难道不理解饥饿的滋味？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凡人大部分的恶，源于他们吃不饱。”

奥罗里一愣：“噢，你喊我‘奥罗里’？相当一本正经，别这样，我宁愿你保持幽默感，喊我‘软饭哥’。毕竟我也没惹你，对吧？别冲我撒气。我只是想知道你那错综复杂的想法。”

“术士掌握如此庞大的生产力，可这个世界的贫困程度，是相当罕见的，”斐茵尼威德翻开笔记给他看，“海罗尼姆斯一开始进行魔法温室实验，用的不是草药。他压根舍不得拿珍贵的草药种子做可行性实验。”

“让我认这些上古语单词简直是为难我，会听说不代表会读写，正如你说，表音语言像有规律的狗叫一样冗余……好吧，小麦、玉米……这些都是啥？”

“真不敢相信，”斐茵尼威德闭上眼睛，在眼皮的遮挡下翻了个白眼，然后睁开，“粮食作物、经济作物、蔬菜作物、果类，都是他的实验品。可行性实验大获成功，在缺乏正交实验设计的情况下，他仅仅通过单因素实验，使每一种作物都能够在温室内一天一熟。”

“嗯……有什么问题吗？”

“一天一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斐茵尼威德眼神几乎放空，“即使是贫瘠的北方旱地、未经选育的普通粮种，给我一亩地，我至少能让五十九人吃饱。一亩地能养五十九人，你明白吗？9%的耕地，不是能养接近20%的人口，而是能养超过450%的人口。”

“这是好事，为什么不高兴？”

“海罗尼姆斯拔掉了所有作物，甚至因为太多食物占据了试验场地，他不想付出储存成本，于是将大部分食物付之一炬，然后呕心沥血培育他的草药，”斐茵尼威德冷笑，“等珍贵草药成功一天一熟后，他便将实验结题了。”

“噢，我懂了，你生气是因为他浪费粮食。”

“不仅仅是因为浪费。就在三年前，凯尔·莫罕的学徒差点被饿死，蓝山的精灵因为饥饿抢劫了他们，”斐茵尼威德举起笔记，“海罗尼姆斯，或者说这些术士，他们压根不理解魔法的力量——改变世界的力量，是先进的生产力，而不是毁灭性武器。”

“所以你在责怪这位术士没有把魔法温室技术分享给猎魔人？”

“你还是没有理解。洪范八政，食为政首。不生粟之国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斐茵尼威德来回踱步，“你不理解，这里所有人都不理解生产力的意义。我将因此获得自由。”

奥罗里依旧一脸茫然。

斐茵尼威德和他握手：“奥尔，我恳请你的帮助。我将要去陶森特。”

奥罗里回过神：“当然，你不说我也会跟着你。”

（卷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