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女儿现在16岁,还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对象。”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贵族说道,他的长相一言难尽,但身上的各种装饰已经表明他的地位非同小可。
“16岁才嫁?会不会是什么胖妞啊?”另一个年轻贵族嘲讽道。值得注意的是这位年轻贵族并不是奥尼洛人,而是鹅蛋脸、尖耳朵、高鼻梁、有金白色相间头发的高傲精灵。
“就算是也有一堆家伙争着娶,你这该死的家伙,你连娶她的实力都没有!”
“你不如把她嫁给弗洛伦那小子得了,和她姐姐一起服侍同一个人,或者嫁给他爸——反正你也只看得上伯爵以上的;比他地位高的,又看不上你。”
说完,好几个贵族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年轻的高傲精灵贵族还嫌热闹不够,继续补充道:“噢弗洛伦恐怕不会同意,她姐姐那么漂亮……我劝你把眼光放低些,只要她姐姐先生个儿子,一切都好说。”
“用不着‘您’费心。”胖贵族男人忿忿地说完,就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了,仿佛只有国王才能让他开口。
这些贵族用短短几句话就能决定自己子嗣的未来,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被安排过来的。不只是婚配,其他大大小小事情,极少能交由年轻人自己抉择。
一会儿之后,一个约莫26岁的英俊黑发男人姗姗来迟,他衣着华贵不失得体,举止优雅不显慌张,反着光的黑紫色丝绸礼服尽显富贵与权力,却不像那个胖贵族一样肤浅。
这个男人正是弗洛伦家族的钦定下一任家主(虽然现任家主也才刚继任几个月),名叫迦由·弗洛伦,父亲是法尔索·弗洛伦伯爵,但权势和领地其实够得上侯爵的级别。年轻的迦由熟练地向国王尤利西斯四世行礼,得到准许后坐在了相当靠前的一张空椅子上,坐姿依然端正自重。
“刚刚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把另一个女儿嫁给你。我看正妻只要有一个就好了,其他的仅当情妇不也很好吗?你认为呢?”
“陛下说得极是。”
“诶,我记得迦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如让他娶东多家的胖妞。”
“他!他……两个月前就离开了,我想这代表他不再是我们弗洛伦家的人。”迦由一听到别人提他兄弟就容易急眼,但如果提出来的人爵位都比他爹大,那他也只能强忍着笑脸相迎。他犹如面具的假笑之后,是一瞬不易察觉的阴冷和厌恶。
“那倒不能这么说,你的祖父之前给我发过信,你兄弟的头衔是他封的,也只能由他收回——而他已经死了;或者他主动违反了誓言,那样头衔才会自动解除。”
“陛下……说得对,是我糊涂了。”迦由放在两腿的双手逐渐紧握,随后又慢慢松开。
“你还年轻,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你还有很多要学呐……”随即又是一连串笑声。这群贵族经常这样,地位高的拿地位低的打趣;当然他们也不会太过火,总是精准地把持着底线,让别人的脸色不会太难看。比如这次,尽管迦由·弗洛伦很不高兴,但他也不至于真的发火。
“说回正事——那个胖妞你到底愿不愿意娶?”那个年轻高傲精灵贵族继续拱火道。
“你这该死的瘦猴子,还说!”胖贵族这下是真的动了肝火,脸胀得通红,“她再怎么样也是我东多的女儿!如果我向你家主提议结亲,你不娶也得娶!”
没想到年轻高傲精灵还顺着这个说下去,“哈哈,那样我可求之不得,大不了不回家罢了,反正我外面有很多情人;倒是‘您’的名头带来的好处可不是一般的大,真愿意如此成全我?”
“两位大人请停下。”迦由主动打断道,“我的婚姻之事全凭父亲做主,他如何说我便如何做。东多大人若真有意,可以跟我父亲讲,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
“还是你懂事,不过那都是那该死的瘦猴子乱讲,做不得数。我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你了,也该考虑别家了。”
“该谈真正的正事了——比武大会。东多家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时候在那些骑士里挑。”国王及时说道。
“陛下说得极对,理应这么办。”胖贵族在国王面前眯起眼睛,露出了有点夸张的微笑,随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高傲精灵。
正当他们打算借着比武大会进行各种联姻时,一个传信员来到宫殿门外,将带有领主蜡封的信件交由大厅内的侍卫,再由侍卫一路正步走过来,呈给国王。尤利西斯四世照例发了几句牢骚,拿起信件一看,发现上面的印章属于雅拉的萨里昂·尔所。
“哈,曾经的光辉守卫长给我发了受封以来第二封信。”话音刚落,国王将信件上的蜡封亮给众人看,众人又笑起来,因为说是第二封信,其实和第一封信没区别——所有领主受封之后,给国王的第一封信都是说自己已到封地,一切情况良好云云。
“嗯,说是东部出了什么威胁,有没见过的生物、邪恶的行径、死伤的平民……哇,要不要这么严重?”国王简单看完,便将这封信传给余下较为亲近的贵族(当然地位也很高),全然无视了信件开头的“国王陛下亲启”字样。
“他那封地连我的一成都不到,就那点兵力,恐怕黑川随便哪个边境摩擦,都要被他当成全面开战了。”
“真信他的话,等派兵过去就发现一切早就完事了。”
“干脆给他多批一千民兵的征募名额好了,别显得国王陛下小气。”
“一千哪够,两千才显得国王‘关心’他的封臣嘛。”
“两千?搞笑,雅拉那小地方,青壮年有没有两千都难说,干脆拉妇女儿童上阵好了。”
几个大贵族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尽显讥讽与不屑之意,直接无视了信中萨里昂的语气是多么恳切与急迫,他当时写到民众的生命遭受威胁时更是滴了泪——可这些在贵族眼里压根不重要。
“他还写了什么‘预言’的事情,说真法奥秘馆的学者……嚯,还有‘预言’的节选,读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喔。”
这一句说完,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前仰后合,“预言?那老东西还迷信这些呐?活该他被封到那个犄角旮瘩去。”
“哎哟笑死我,我干脆也写个‘预言’说萨里昂就是那个‘预言之子’,这样我也不用帮他了。”
“要不写个‘预言’让他把领地给我,他那片地我还想要呢。”
这些人都是被鹰特里尔视为“虫豸”的家伙,当初老者一行人从北至南一路说服,都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接受他们的提议。现在他们听说萨里昂信了“预言”,怎能不开怀大笑呢?
国王笑得就很克制了,这不是因为他被萨里昂的信打动,而是他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容易笑场,除非真的忍不住。
“好了好了,看在他的信给我们这点乐子的份上,许给他两千名额好了,反正招不招得到是他的事情。”接着国王吩咐侍从拿来纸笔,三下五除二便写好信件,印上国王印章,让其发给萨里昂。
这封信的内容和国王的想法大相径庭,他在信中表示了对萨里昂的怀念和对平民死伤的同情,言辞多有动情之处,但通篇看下来,会发现国王除了开放两千征召名额外并没有其他实质帮助。
然而根据王国律法,即使是采邑领主,向国王求援时也必须得到及时的支援——国王这是吃准了萨里昂,这个传统正人君子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噢对了,”国王临了又叫住侍从,“别用雷鹰发,就按照正常流程发出去。最后一只雷鹰我要留着和歌后小姐通讯。”
作为国王,他实际上足有二十多只雷鹰,但基本都用来和贵族、情妇通讯。那位歌后深得国王心意,在首都大剧团演出长达一年,场场爆满,而最近几个月正是他们俩感情升温的“关键时期”,他可得好好利用那最后一只雷鹰——即使萨里昂等待国王的回复等得心急如焚,即使光降宫距离首都大剧团仅一公里不到。
侍从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捧着信件离开了王宫,宫殿那装饰华丽的高大的门缓缓关上,里面是国王和他亲密的贵族“朋友”之间的愉快交谈,他们继续着比武大会和联姻的话题,短短几秒钟他们便将萨里昂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
大陆的另一端,靠近黑暗森林的黑川王国南部的暴风号角领,一个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黑甲士兵方阵正在和同样身穿黑甲的人类交战,正是菲奥娜提到过的那帮黑甲杂碎。双方投入的总兵力加起来有一万人,黑川这边六千,对方那边四千,但黑甲杂碎似乎并未落入下风。
黑川这边的精锐黑甲士兵并不是普通人类,而是顶着大蜥蜴头、拖着蜥蜴尾的蜥蜴人士兵,他们目光锐利,毫无惧色,即使疲惫不堪也在奋勇杀敌,虽然陷入苦战,但他们仍然积极保持阵型,用尽全身力气继续搏杀。
具有这种战斗力的只有黑川王国的最精锐兵种之一,龙戟士。他们身穿黑檀精钢铠甲,手持黑檀战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复“三板斧”——砍、拖、勾,高效率地屠宰眼前的敌人,菲奥娜眼里坚不可摧的黑色尖刺板甲,在黑檀战戟面前却脆如草纸。
但对面的黑甲杂碎也不是盖的,虽然铠甲在黑檀材质的武器面前毫无作用,但他们的肉身极为强大,铠甲防不住的攻击,砍到皮肤上就只有一道血痕,只要不抓紧机会追击,血痕很快就会复原;虽然他们的邪恶的畸形武器切割不开龙戟士的黑檀甲,但恐怖汹涌的蛮力仍能依靠钝伤重创龙戟士。
双方指挥官知道互相实力相当,都想尽办法排兵布阵、调兵遣将,不停地指挥有优势的方阵联合其他方阵攻击敌人。他们现在都没派上预备队,都在等对方先犯错,只要对方的预备队被己方吸引了不该有的注意力,那么自己就能用预备队反败为胜。
这是双方战斗力的较量,也是双方意志力的比拼。距离战场更远处的暴风号角主城,虽然远离硝烟战火,该领地的领主也把心悬到了嗓子眼,在豪华大气的领主府内来回踱步。
不出意外,暴风号角的领主也是蜥蜴人,名叫巴卡风,他的穿着风格比奥尼洛王国贵族的要低调很多——这和黑川王国普遍重武轻文、喜华厌奢的风气有关。
正当他焦急等待前线战报时,一个蜥蜴人侍从急急忙忙向他呈来一封信,上面印有萨里昂的印章蜡封。他一把拿下信件,拆开粗略看起来,看了几眼便冷笑起来,蜥蜴人的笑声比普通人类要更加瘆人、恐怖,笑完便把信件丢给隐在黑暗中的总管。
“那个奥尼洛人也遭受了同样的攻击,说什么联合……嘶,他算什么东西!他难道忘了他的封地都是从我们手里抢的吗?”
总管却不是蜥蜴人,而是一个尖下巴、尖耳朵、尖眼角、鹰钩鼻、宽额头,有着白色长发的身材修长的低地精灵,他看了也冷笑几声说:“联合需要实力对等……以前敬那个奥尼洛人三分,现在?他的军力还不配给我军提鞋。”
“不过我们反正也要打进黑暗森林里去,或许能借此把森林的剩下部分拿回来。”
“他只是一个采邑的小男爵,恐怕做不了这个主。”
“由不得他!等打进森林,把那些邪恶的东西往那边赶,到时候他除了求我们还能求谁?求他那‘圣明’的国王?”提到“圣明”二字,巴卡风特意强调一番,随后狠狠地嘲笑起来,“到那时,他的国王恐怕要先把他砍了。”
不出意外,萨里昂费尽心思写出来的两封信,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