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若是继续带着众信徒诵经,就落了下乘。
可林乐霜的那番话,将他吃的死死的,若是不去,便是佛性不坚,那他又何德何能让这么多的信徒跟随呢?
起初,他得知静安师太被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整的人仰马翻,在长公主府出尽了丑,还笑话静安师太竟然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如今,他亲自对峙,才知道了这个黄毛丫头的厉害。
真是可惜,若不是挡了道,这样的资质可堪大用,只可惜,眼下怎么也不可能站在一个战壕里了。
既然不是朋友,那么便是敌人。
清远大师唱了一声佛号,说:“大家稍安勿躁,是是非非待京兆尹府的人来了便知,吾等继续诵经,不要扰乱了尊敬佛祖的心。”
众信徒收敛心神,站在原地,听清远大师讲禅。
昔日有慧能大师在法性寺停留数日,听印宗禅师讲《涅盘经》,当时寺庙前面竖起了幡旗,有两个和尚争论,是风吹动了幡旗,还是幡旗在动,两人争论不休,慧能大师听了道:“不是幡动,也不是风动,是你们二位心在动。”
简简单单一句话,道尽了《涅盘经》的精妙,印宗禅师立即请慧能大师升坛**。
说完这个故事,清远大师高声念了声佛号,对众位信徒说:“诸位信徒,不要因外界的扰乱而动摇了做大功德的愿望。”
谢三夫人感慨地说:“听清远大师说法,总能感受世间无尽奥妙,立时涤尽心中凡尘。”
众信徒也点头称是,一干人等又打算回去开始诵经了。
王志在一旁叹为观止,假借佛家害人的妖僧,糊弄起信徒们真是一套一套的,真是让他长了见识。
若是琅琊王氏的族规也能如此让人铭记于心,不敢或忘,上下齐心,只怕琅琊王家还会继续繁盛下去上千年。
林玉柔得意地回望嫡姐的马车,车里静悄悄的,不发出半点声响,王家的二百骑兵,军纪严整,刀枪在手,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阵阵的亮光。
信徒们在各自的坛位上坐好,清远大师又开始带着众和尚和尼姑诵经,静安师太在外坛高处坐着,小娇也回到了屋内歇息,一切都像林乐霜未来之前的样子。
林玉柔觉得京兆尹府的人来了,依旧是什么都查不出,只要信徒们对于大师和师太的跟随之心不动摇,那么林乐霜搞出来什么都无济于事,这个哑巴亏只能认了。
想到林乐霜吃瘪,林玉柔的心情变得好了些。
没有一炷香的功夫,西苑处又吵吵嚷嚷地来了一群人。
信徒们有些愤怒,他们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做件大功德之事,这还让不让人诵经了?
林玉柔连忙下了高台来看,是林大脸色难看地带着一群人走进了西苑,其中最抢眼的那一个,是跟在林云身边的僮奴,一脸悲哀。
这个僮奴年纪虽小,却非常机灵,深得林云的欢心,走到哪里都带着。
僮奴脸上一片哀云,身上穿的极素,看上去是哭过了的。
林玉柔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只怕这僮奴带来的不会是好消息。
原本今日就要借着做水陆法会到了关紧要时刻,找个理由安排二哥和五哥回府的,被林乐霜这么一歪缠,林玉柔才发现两个哥哥都没有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玉柔尖着声音问。
林大叹道:“三娘子莫急,这事需要先禀过夫人和大娘子。”
僮奴“扑通”一声跪在王氏的马车前,颤着声音禀报:“夫人,大娘子,三娘子,二郎君说是要捞太阳,跌入池中,竟然……竟然……去了。”
“什么?”王氏吃了一惊,方才王志和林乐霜应对,她按照吩咐呆在车中不出面,由着女儿做主。
如今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王氏惊讶的出了声。
林玉柔惊呆在当场,突然大叫一声:“我不信,我不信,怎么可能,我哥哥好好的,怎么会犯癔症?池子里捞什么太阳?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
“小的们都拦不住,二郎君突然力大无穷,脸色涨红,青筋暴起,直往水里冲,谁都拦不住,”僮奴涕泪横流,大声哭着说。
“啊……”林玉柔发出了不解的叫声,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是林乐霜,一定是林乐霜这个贱人,为了报复,将她的二哥害死了,父亲最疼爱的就是二哥了,最想将林府传给二哥。
一定是这样的!
林玉柔再也控制不住满心的愤慨,冲到林乐霜的车前,叉着腰,大声喊:“林乐霜,你给我下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王志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一惊,隐隐之间觉得这事和那个豹奴脱不了干系。
他被表妹的狠绝吓住,但随之一想也就释然了,今日的事,若是没有准备,只怕姑姑和表妹早已没命,表妹有仇必报的性子,只怕早就忍不下去了吧。林乐霜的马车内依旧安静的不发出半点声响。
众信徒被林玉柔的突然发作吸引了目光,不约而同地都停下了诵经。
若是以往,他们一定会坚持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中断。
不知怎地,被林乐霜闹了一场之后,都觉得随时中断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玉柔又哭又闹,林乐霜的车前依旧安静的很,并不理会。林玉柔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喝骂:“林乐霜,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你害了我的二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谢三夫人一撇嘴,“哎呦呦,林家又出事了,又是那个林乐霜,真是……佛祖为什么不收了她。”
谢素素无奈地四周张望了一番,悄声问:“母亲,您难道想被关在族中,永远不能出门了吗?”
谢家对于犯口舌的夫人们,处罚的很重,伯母一直看在父亲和大伯是一母所生的份上,对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总是这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三夫人立即闭上了嘴巴,上次老夫人的训斥,她还记在心里。
只是,自打第一次和林乐霜对上,无往不利的谢三夫人就没有讨到过好,甚至连个平局都没有过。
被一个黄毛丫头撵着打,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她忍不住就要和林乐霜为敌。
静安师太的诵经声停了下来,捏着佛珠的手抖了又抖,手中的木鱼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