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吃惊于林云的暴毙,也有些心痛。
毕竟林云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被小娇教的玲珑剔透,特别讨人喜欢,小的时候特别会哄她开心,她对他甚至比对大儿子林禹还要亲热些,毕竟林禹是嫡长子,生来就要承担许多东西,不能和她过于亲热。
她不相信女儿会对林云痛下杀手,听见林玉柔这般污蔑女儿,她忍不住就要出去理论,丁妈妈在一旁轻轻将她按住,说:“夫人,大娘子和王大公子不是说了么,您就安安稳稳地在车内歇息就是了。”
王氏想了想,没有出声。
西苑的门口,只有林玉柔尖利的嗓音在叫嚣。
内坛和外坛诵经的和尚尼姑们都停了下来,尖利的女童声传的很远。
静安师太猛地起身,长长念了一句佛号,走下外坛,众信徒知道这个水陆法会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都跟着师太走到了林玉柔的身后。
林玉柔已经快要失去了理智,马车的车帘却动都未动一下,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贴近林乐霜的马车一步。
反而惊动了正在屋内养病的小娇,扶着林玉雪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柔儿,你说什么?我的二郎,二郎他怎么了?”小娇再也记不得什么嫡庶之别,也顾不上掩饰什么,两只眼睛红的像是要滴下血来。
“母亲,”林玉柔大声痛哭,肝胆欲裂,“母亲,二哥他死了,一定是被林乐霜这个贱人害死的。”
林玉雪气呼呼地冲了过来,怒骂道:“林乐霜,你这个贱人,我忍了你很久了,人前高贵嫡女模样,人后就是蛇蝎心肠,你给我出来,说个清楚,你为何要害我的二哥。”
谢三夫人看热闹看的起劲,见林家两个庶女高声辱骂林乐霜,后者却连声都不吭一个,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
谢素素连忙拦住,劝道:“母亲,现在是林家的事,林家的家事……”
“我……我就是嗓子痒痒罢了,”谢三夫人尴尬地又清了清嗓子,讪讪地道:“今日诵经诵的,之前忘了喝点茶水。”
谢素素暗自庆幸拦住了母亲的话,不然又要被林乐霜抓住把柄一顿羞辱,母亲总是吃亏不学乖,在口舌上,母亲何时站过便宜,在道理上,又总是先输。
这样次数多了,大伯母不会再让母亲出门了,免得出门就被人嘲笑,谢家嫡三房丢了谢家的脸面。
来报信的小僮奴哭着扑向了小娇,颤声哭喊:“娇夫人,小的没有完成您的嘱咐,没有看好二郎君,二郎君今日……”
小娇睁着眼睛,耳朵里乱哄哄的,脑袋里不断地回旋小僮奴说的话,她的二郎死了,死的时候要去捞太阳。
这不是那水仙碱吗,二郎用来下给林山的药,林山没事,好端端地活着,二郎却死了,大娘子什么都知道,大娘子下手了。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小娇心灰意冷地跌倒在地,静安师太连忙扶起,对林玉雪呵斥:“还不将你母亲扶回屋内,她这身体受不得气恼。”
说罢恶狠狠地盯了林乐霜的马车一眼,脸颊上的疤变得无比狰狞。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谭婆子都瞧在眼里,这几日,都是她代表敬国长公主来随喜,给清远大师一个面子,她吸取了前番的教训,一直默不作声。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吵闹,不去诵经呢?”林乐霜懒懒的声音响起,清冷中夹带着一丝丝的慵懒,听了让人五脏六腑都熨贴,忍不住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是何等的风华。
静安师太忍不住说:“林大娘子,你二哥刚刚过世,做人不要太过了。”
林玉柔大骂:“林乐霜,你这个贱人,你装什么装,你害死我的二哥,我一定要让你拿命来还。”
信徒们听了,便有些群情激昂,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到悲愤莫名的一方都会心生同情之心,见了林乐霜如此淡然,又怎么会不愤慨。
在众人愤怒的眼神之中,一只素手轻轻伸了出来,将车帘撩开。
林乐霜懒洋洋地出来,站在车驾上,无辜地问:“我就在这车内休憩,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去动手害二哥呢?说话做事,要有证据,这不是妹妹和师太教我的吗?”
众人愣了一愣,这些话都是林玉柔否认小娇谋害林乐霜母女时所用的。
“二哥不仅仅是你的二哥,也是我的二哥啊,我为什么要害他?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有这个胆量做这些事?”林乐霜的声音轻柔,令人无比怜惜,又说:“你们方才叫骂,急着将污水泼在我的头上,没想到二哥刚死,尸骨未寒,你便用他来做文章,要置我于死地。虽然你们姐妹二人讨厌我这个嫡姐,可当众骨肉相残是不是太急了点?”
这是林乐霜现学小娇的招数,示弱。
信徒听了,不知道该相信谁,林乐霜用来反驳林玉柔的指证,全都用的是林玉柔之前反驳的理由。
没道理一样的理由,林玉柔用得,林乐霜就用不得。
林乐霜又道:“等会仵作就要来了,正好也给二哥检查一番吧,看二哥暴毙究竟是因为前世作孽,还是被人谋害,如今早早就下结论,是不是太过了。”
林玉柔两眼若是能放箭,那么林乐霜一定都被射成了个刺猬。
可惜,林乐霜压根不在乎她凌厉的眼神,掩面轻轻地抽泣起来,“二哥,我的好二哥,你怎么就这么匆匆地走了,妹妹刚刚赶回来,还没有顾上看你一眼。”
哭声哀婉,众人听了面上动容,林玉柔忍无可忍,大叫:“你这个贱人,我二哥死了,你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伤心。”
“二哥,妹妹这样对我,我……我……难道你真的是因为前世欠了小娇的,今生小娇度过此劫之后,你便身亡了吗?我并不相信,可妹妹她……她却说我猫哭耗子假伤心。”
林乐霜的这些话极其散乱,但却将之前清远大师等人为小娇造势的说法都牵扯了进来。
这个场面,就算是个傻子都要心中生疑了。
林玉柔气的不成,又要发作,静安师太在她的颈后给了一手刀,林玉柔昏了过去,几名小尼姑上前来将她接住。
静安师太强按住心头上涌就要吐出来的鲜血,说:“大娘子,莫要再扰过世之人清净了,就让你二哥安安静静的去吧,柔儿激怒伤心,说话不分场合,请大娘子莫要往心里去。”
林乐霜收住哭声,眼睛红肿,轻轻地说:“师太这样说,乐霜敢不从命,只求静安师太做水陆法会之时,为二哥也超度一番,让他早些去极乐世界往生,也不枉我们兄妹一场。”
静安师太的手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请大娘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