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并不能解决问题。
小娇是王家陪嫁来的滕妾侍婢,如果被带回王家施以王家家法,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可林简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王志的一言一行都紧扣礼法。
小娇便装作刚刚醒转来,人中上还带着丁妈妈的指甲印,对着王志便跪了下去,边磕头边哭喊:“小娇从来没有被封为娇夫人,这是陷害。小娇向来知道自己的身份,求大公子高抬贵手,小娇一向谨守本分,侍奉夫人和将军,不敢造次。念在小娇为林家生了几个孩儿的份上,求大公子莫要与小娇计较。”
口口声声都在说王大公子在为难她一个为林大将军生了几个孩子的弱女子。
男人在内宅上即使与一个女子理论赢了,被传了出去,也是污点。
“砰砰。”
小娇的额头已经磕出了青紫,马上就要见血了。
王志冷着脸站在一旁,他知道这小娇的确是个难缠的。
若是他硬要带走,便落了下乘,但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王家的脸面都被毁完了,还是被自家带出来的奴婢打了脸。
林乐霜轻咳几声,让四哥和三哥扶着,走到了王志的身边。
这下小娇便是在给他们三个子女磕头了。
林简看的面有不忍。
林乐霜心中冷哼一声。
原来父亲不是不明白礼法,只是在心里就看低他们这几个嫡子嫡女罢了。
林乐霜缓缓对小娇说:“我连口米汤都要娇夫人开口方能喝的起,您怎么当不起娇夫人呢?这园子还是以娇夫人的名字命的名呢,叫做娇园,有刻碑为证。大兴姬妾们生的孩子都是主子,那里轮到姬妾们说自己生了主子呢,可你却敢在王大公子面前称自己为林家生了几个孩子……”
说着还虚弱的喘了喘气。
月光照在这个少女的脸上,更添容色。
“这园子里大大小小都得称您一声娇夫人,再不济的也要喊一声娇姨娘,我们若都是陷害了您,那这园子明明是你住着,难道也是父亲陷害了你不成?你又要陷宠爱你的父亲于何地。”
小娇无话为自己辩驳,只是不断的磕头。
林简看的肉痛,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
“母亲,你怎么在这里对他们磕头?”
一声娇喝传来,随之一道娇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是林玉雪。
林乐霜面上一片平静,手指却抓紧了四哥林先的胳膊。
林玉雪比林乐霜小两岁,年方十一,已是姿色不凡,月光之下,像个林间的小仙子,她泪眼汪汪地对着林简说:“父亲,您怎么能看着母亲受这份折辱。母亲对着他们磕头,今后怎么在府中管得住下人,我和二哥、五哥还有什么脸面。”
这般打抱不平的话,却是生生将小娇不敬主母的罪过坐死了。
林简正在愤怒中,没顾上这个错处,被这话一激,就想张口救下小娇。林乐霜却等得就是这一出,是她命人去给林玉雪通风报信的,当然能料到会说些什么。
她咳了咳,轻声对林玉雪说:“妹妹,母亲怎么受了折辱了,母亲好好的在梅园养病呢。说话之前,先想清楚,谁是你的母亲。”
四哥林先跟着冷哼一声:“母亲,你的母亲是谁?王大公子,您也看到了,姬妾生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大兴的庶子庶女们都得叫主母为母亲,出生卑贱的姬妾并没有这个资格,更何况是连姓氏都没有的小娇。
林简只能狠狠地盯着几个嫡子,像是有什么仇恨一般。
王志轻笑了一声。
这个娇弱的表妹看着几番要晕倒,又几番恰好醒来,每次张口说话,却正正好让对方痛的说不出话来。
真正有趣。
“林乐霜,你好狠,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如此这般……”
林玉雪又气又急,冲过来指着林乐霜就骂。
有什么仇怨?
林乐霜虚眯着眼睛瞅着林玉雪。
仇怨大了。
那些鲜血……
那些过往的折辱……
她母亲和哥哥们的命……
月下,林玉雪头上的玉簪子发着幽幽的紫光,绝非凡品。
那只簪子,是母亲的爱物,前世母亲的爱物没留一样给自己做念想,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在林玉雪的头上插着了。
看样子这母女二人已经把自己和母亲当作是死人了。
可不是上辈子都如了小娇母女的愿!
死光了!
林乐霜用牙紧紧咬着嘴唇,克制住仇恨,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问:“二妹,不知我怎么了,让你误会我与你有仇怨。你身为林家的主子,偏偏要自甘下贱,认奴为母,我也不敢拦着,可是你好好地诅咒母亲受了折辱做什么?”
“你……”林玉雪怒气更甚,说不出话来反驳,就要冲上来厮打嫡姐。
小娇眼见越闹越大,连忙抱着女儿的腿。
林玉雪大喊:“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小娇只好低声对她说:“你可记得母亲给你说的话,现在形势比人强,你要忍耐,母亲受的以后会千倍还给他们。”
林玉雪这才消停。
小娇继续磕头哀告,满脸是血,瞧着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林乐霜淡淡地道:“小娇,你莫要在这里磕头了,难道琅琊王家的家规因为陪嫁的奴婢磕几个头,便能废掉吗?你这样把自己磕伤了也是于事无补啊。”
小娇身形一顿。
若是再这样磕下去就有些刻意了。
小娇索性仰着脸凄厉地看向王大公子,额头上的血蜿蜒地沿着苍白俏丽的脸颊留下来,在这月色之下,显得格外可怜。
“小娇已无话可说,若有过错也是无心之失,只求王大公子高抬贵手,给小娇一条活路。”
看着好似下一刻就会死掉的小娇,林简眼睛通红,努力了几次,方在脸上堆积了些许笑意,正要向王大公子求情。
林乐霜又咳了起来。
林先马上喝道:“其他事若说是你生来卑贱,被父亲宠得没大没小,倒也罢了。敢问你竟然敢骑到主子头上,我妹妹病了几日,刚醒来,想喝口米汤都要你发下令牌。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看热闹的人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
大将军府的内宅混乱,妻妾不分,原来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这个在人前人后温顺可怜的女子就是这样趁着主母病弱之时,虐待嫡女的。
“一口米汤都喝不上,这也真……”
众人交头接耳。
小娇连忙辩驳:“厨房的罗妈妈是夫人陪嫁带来的,我们同为奴才,她怎么会听我的话。大娘子贵为主子,怎么可能连碗米汤都要不来。四郎君可万万不要被那居心不良的奴婢蒙蔽了。”
这居心不良的奴婢,自然不是大娘子身边的侍婢便是那管厨房的罗妈妈了,而她小娇便是被诬陷的那个无辜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