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常安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隋风悄无声息出现在后面,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头慢慢下沉靠近她,和她的脸一起映在铜镜里。
“一年了,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嗯?”
常安微微偏头,躲开隋风的靠近,一脸嫌恶,没说话,意思再明显不过。隋风拉下脸,重新站直,双手背后,
“半个月后,塔拉国就要和定军开战了。”
“言而无信,卑鄙小人!”常安盯着镜子里的人,眼神冷冽。
“定军挑衅再先,难道我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哼!”常安鼻孔出气。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却没想到这么快,仅仅一年而已,定国四面受敌战争不断,战斗力不剩多少,应战无疑是送死。
“你这副孤冷的样子真让人讨厌!”隋风皱眉冷斥,甩袖而出,胸口因为生气而微微起伏。一年了,若是想要得到她全完可以用强,根本不用这般低声下气,可他想要她心甘情愿。
双方再次开战,常安以自杀、绝食等做威胁终于逃脱囚笼,回到定军重新担任大将军。还好,时隔一年,大家并未因她委身随风而对她有偏见,不顾流言蜚语,依旧信任拥护她。
第一场战争维持了半个月,未分出胜负,而双方的兵力已经疲惫不堪,尤其是定军,根本不适合久战。常安日日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几个副将找她在账内商议对策,一个时辰了,无果,大帐内一瞬间陷入死寂。
“我有办法了。”常安掐着下巴,双眼散发出精锐光芒。
“什么?”左副将问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你们下去抓紧时间排阵法,左副将把军医叫来。”
“是。”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具体应对办法,却也不多嘴问,毕竟,以前她当大将军的时候定军很少败。
两军再次对峙,常安和隋风分别骑马立于队伍最前方。
“安儿,在定军才短短数日你便憔悴如此,看来是待的不舒心啊,塔拉军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隋风邪魅笑着,大开双臂。
“好啊。”常安勾唇,策马奔向隋风。双方将士都被她这一举动搞的目瞪口呆,隋风也不例外。
“这个惊喜喜欢吗?”常安笑眼弯弯,却没有星光。
“喜欢。”
“还有一个惊喜,我想你会更喜欢。”
隋风还没反应过来,常安的双唇已经贴了上来,双军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隋风眼珠子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般任由常安亲吻。
常安刚才单枪匹马进入敌军阵营有一种令人钦佩的孤勇,可她此刻的举动,却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像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那些流言蜚语,定军此刻脸上的愤怒、悔恨足以说明一切,他们不顾任何流言蜚语和嘲讽,拼命维护、信任、服从的人,却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这世间最大的侮辱不是别人的嘲笑,而是自己人的背叛。
“原来你这么纯情,亲吻都不会?”常安离开隋风双唇,嘲讽道。
“怎么可能?”说着,隋风右掌扣住常安后脑勺,左手扣住她的后腰猛的拉进自己怀里,狠狠吻了起来。常安看到隋风喉结动了几下后,勾起嘴角,轻轻推开他,
“好了,我该走了。”
“定军此刻怕是想要把你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我可不能让你去送死。”隋风离常安不到一厘米远,邪魅的气息如数喷在她脸上,常安强忍着不适,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道,
“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
常安推开随风,策马返回定军,根本不在乎全军上下如利剑般的眼神,然后潇洒调转马头,站稳。而对面的隋风,突然从马上掉落,口吐鲜血,当场毙命,一个字都未来得急说,满腹疑问只能带到阴曹地府,他死后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常安的方向,无法瞑目。塔拉军上下乱了分寸,常安见时机已到,左手高举定军旗帜,高呼,
“定军听命,攻!”
“杀!”
“杀!”
千军万马,急速布兵排阵,将塔拉军迅速困在阵法里。
“将军,塔拉王怎么会?”左副将跟着常安退到一旁,忍不住问道。
“我让医官在我的口脂里加了毒粉。”
“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伤害到您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左副将,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不冒险怎么突破重围,想要扭转局势我们没有别的办法,相信我,这次,我们一定会攻下塔拉军。”
“是,将军英明。”左副将抱拳称赞,这并非恭维话,而是打心底的钦佩。
双方交战三天三夜,因为隋风的突然暴死,整个塔拉军乱如热锅蚂蚁,哪怕人数比定军多出一半也未能逃脱惨败的命运,士兵折损了三分之二,至少三年内无法再打仗。
常安打了胜仗,大军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便接到圣旨,即刻启程支援南边战事,常安本来打算回封城看望母亲的,只能推后了。
大军行到一半,常安接到六百里加急,平云长公主突然病重!大军继续前进,她独自赶往封城。行军所在地离封城有八百里,常安不眠不休一路狂奔,中途换了四匹马,终于在第三日午时赶到封城。
时隔四年多常安第一次回迁都后的新家,新王府门口已有下人在等候,她顾不上喝一口水,跟着侍从直奔母亲寝殿,她本以为母亲只是病重,直到看到她枯瘦如柴,如同一具尸体般躺在床上才明白母亲没有多少时日了,不过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见她最后一面。
“母亲,我回来了!”常安握住母亲的双手,跪在床边。
“安儿,你……回来了,我以为死前都见不到你了。”平云公主浑浊的双眼淌下泪水,右手颤巍巍敷上女儿凹陷的脸颊,“怎么瘦成了这样,战场如葬场,不是一般人能呆的,你从小娇弱,打都没挨过,怎么扛得住敌人的刀光剑影?”
常安左手包裹住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流进了母亲的手掌,在她深陷的掌纹里形成小小的沟壑,
“母亲,孩儿是大人了,可以抗下应该承担的责任,不止是为我自己,更是为了完成王焱的遗愿,保护你们,保护定国。”
“王焱……你们才成婚没几年,还没来得及生个一儿半女,他就先你一步走了,你父亲也走了,如今我也快了,你一个人孤身留在这世上,我怎么放心的下……”平云公主哽咽到说不下去。
“母亲,我现在是大将军,可厉害了,您要赶快好起来,等着我凯旋归来。”
“你再厉害也是女人,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我当然想一直陪着,可是阎王爷不允许呐。”
“母亲……”华沙整张脸埋进母亲手掌里,泣不成声。
“好孩子,别哭,我还能撑几天,你赶了几天路肯定没好好休息,先去好好安顿休息下,晚上我们一起用膳。”
“好,母亲您先休息。”
华沙匆匆沐浴,吃了几口饭便睡了,也许是有母亲在的缘故,她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晚上戌时,四年多了,这是常安睡的最好的一次觉。
饭桌上,不仅有坐着特殊木椅的平云公主,还有她几个已出嫁的女儿家眷,儿子家眷。华沙见状便知是母亲的意思,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后在母亲身边落座。
“我们一家人难得如此齐全坐在一块吃个饭,我比你父亲有福气,他走的时候……”说到此,平云公主哽咽到说不出话。
“母亲,是我们不孝,没能送父亲最后一程。”常安看着母亲,眼里泛着晶莹。
“是孩儿们的错。”其他几个子女纷纷低头懊悔。但是看得出来他们脸上的痛苦悲伤并不是很深,这也不怪他们,十几岁就为了巩固皇权远嫁他国,生儿育女,没再回来过,没有怨恨已经不错了。
“他死在战场上,谁也没办法去送他,不怪你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不说这些了,动筷子吧。”平云公主一连说了好几句话,已经有些气喘,身边的侍女忙给她顺气,喂药。
用膳氛围沉默的可怕,每个人低头认真扒着饭,一口饭能嚼几分钟,好像饭菜中加了毒药一般,不情不愿,充满抗拒。平云背靠木椅半睁着眼,看儿女们吃饭,满足安详。整个饭桌,只有常安和往常一样吃的大口,好像饿极了一般,完全不在乎整个氛围,也不曾试着去缓解,因为她懂大家的悲伤,她不能要求每个人和她一样去奋力表演。
“我吃饱了。”华沙第一个打破沉默,其他人好像被刑满释放一般,松口气,也纷纷放下筷子,陆续离席。常安和侍女一起把平云公主安顿到她的卧室。
“安儿,多呆一会儿再走吧。”平云拉住女儿的手,眼里满含不舍。
“我这两天会一直陪着您的,母亲,我去房里拿点儿东西,马上回来。”
“好。”
华沙一直寸步不离陪在母亲身侧,无暇顾及战事。御医说了,平云公主这两天虽然看着比往日好些,但那不过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离开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