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帝看着苏安烈。

出于私心,他对这个老伙计是有感情的。

可是出于君臣之义,苏安烈他不忠。

不管当初动机为何,私自描摹堪舆图,都是死罪。

可是看着他为国、为民,固守幽州二十余载,昔日他面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是形销骨立,一身病态,终是心软了。

“既然你想消耗这枚令牌救父,朕便允了你的求请。”

皇上斟酌许久,最后道:“但他有错在先,不罚难以服众,削去他一品大将军衔,降至三品,日后挂常胜将军一职吧!”

苏安烈伏身叩拜,老泪纵横。

“臣,谢主龙恩!”

“既然此事免了你的责罚,明日朝堂之上便以你失职被俘之过处罚,你这身镣铐就解了吧。”

苏卿暖心下欢喜,对皇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给父亲去解身上的负累。

看到父亲皮包骨的手腕,那里磨破皮的地上露出泛黑色的骨,这该是多疼?

“爹爹。”她摸索父亲满是风霜的手,却不敢碰触那伤口一下。

苏安烈却是笑着,抬手抚摸着她的发髻。

“爹爹的暖暖长大了,能保护爹爹了。”

这一次若没有暖暖,他已经身首异处,再难跪在这里。

所以受的这一点苦,又算的了什么呢?

只要能平了皇上心中的盛怒,能保下苏家满门的安危,哪怕他只剩下一口气,也要爬到皇上面前来请罪。

祁衡这时也是欣慰的,忙了这一遭,总算不太坏。

但他没有忘记,还有苏桦凯通敌之嫌。

他拱手道:“皇上,游击将军要如何处置?”

太康帝翻了翻苏卿暖临摹的那一叠纸,“单凭那封信,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若是真的通敌,又怎么会做的那般不缜密!”

此时,太康帝的心中是悲恸的,因为一切矛头都在指向他的儿子,齐王迫不及待想要上位了。

“此事有待再议,先免了他的牢狱之刑,回将军府养病吧,幽州不可无人镇守,朕还要仰仗你们父子统率苏家军。”

至于他答应二儿子的事情,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怎么可能真的落实。

苏家人齐齐叩首,苏家的劫难也算是暂时过了。

既然无罪,众人终于可以从冰冷的地上起身。

苏桦凯却没有忘记自己母亲身死一事。

他愤恨道:“臣,愿用自身性命为誓,状告齐王谋逆!幽州兵部侍郎同谋,陷害我苏家满门叛国!”

这一跪,生生将大殿砸出了声响。

皇上放在御案上的手紧握成拳,他道:“齐王之过,祁衡在奏书已经陈述清楚,明日早朝,我会给天下人,及你们苏家一个交代。”

他捂着心口,只觉得那里刺痛无比,喉头也是忍不住阵阵腥甜。

他挥手,想让苏家人先行下去。

庄王这时却不得不站出来。

要知道谋逆一事,事关重大,看今日情形符元澈已难逃一死。

他跪下来,求道:“皇上,符元澈虽在兵部任职,身份特殊,可若是齐王指派他做一些事情,碍于身份也不得不从。他无任职经验,只是一时糊涂,其实并不涉及谋逆一说,还求皇上能从轻审视他的罪过。”

祁衡蹙眉,庄亲王要包庇符元澈到底,皇上看到他年幼便跟在身侧相助的情面,必会同意。

但符元澈罪大恶极,若是这种小人都能逃开惩罚,那他这个左都御史做的便没有意义了。

他当众道出:“庄亲王对此事了解不深,会如此想他也情有可原,毕竟此人擅于伪装,懂得洞察人心为自己谋利,就说他献出妻子为齐王暖床一事,便可看出他为求上位,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王爷还敢说他真的无谋逆之心吗?”

这话等同于诛心!

哪怕庄亲王已经知道此事,可是当着皇帝的面被道出,他的脸面全无。

庄亲王杀人目光如刀,若不是皇上在前,他必需提着这小子脑袋问话。

他为女儿辩解,“你,你有何证据!?”

祁衡无奈摇头,“下官深知此事令王爷难以相信,但此事发生并非一次,襄城驿站的译丞,齐王身边的侍卫,兵部侍郎府的下人,每个人都知晓此事,此事在幽州已不是秘密!”

以不是秘密将庄亲王震得五雷轰顶,头皮发麻。

他庄亲王大张旗鼓认的干女人,竟干出如此不耻之事,还未加隐瞒。

至他的老脸于何地!

“她,她怎会受小人摆布,你莫要胡说八道!”

苏卿暖冷笑,插口道:“王爷,我知你这位生父难以相信爱女做下的无耻之事,可若她是心甘情愿的呢?毕竟若她不甘,怎么可能日日宿在驿站流连忘返,毕竟符元澈不能人道,给不了容映雪正常的夫妻生活,她耐不住房中寂寞,也无话可说吧,王爷?”

“你,你说的当真,符元澈他不行?”

这话若是别人说,庄亲王是不信的。

可苏卿暖是符元澈的前妻,所以符元澈这个败类玩意,他是个假男人?

“你只是怨恨他,才要污蔑?本王不信!”

苏卿暖无奈地摇头,“有依据可查啊,太医出诊都是有记录的,王爷问一问王院使与关太医不就知晓了,他们与我可非亲非故,没必要帮我说话吧?”

庄亲王后退半步,如此一来,他还拿什么为女儿开罪。

映雪她竟是真的耐不住房中空虚?

若他们的指证全成真,待容映雪与齐王的丑事曝光于天下时,他庄亲王即便不被世人嘲讽至死。

也会被家中那只母老虎笑话死。

他看向祁衡,这小子当众抖露出此事,就是嫉恨他保符元澈。

可那是谋逆之罪啊,他也怕啊。

“你们与他们有夙愿,话不可信,本王未查实之前,望你们不要在外胡言乱语!”

苏卿暖:“只要王爷不再为有罪之人胡乱求情,咱们自是会守口如瓶。”

庄亲王第一次被人下了面子,却不敢辩驳。

这种被人喂了一只苍蝇还要吞下的感觉,两次皆因为此女。

偏他竟是拿对方无可奈何!

“好,若符元澈有罪,证据确凿,他是被杀被剐,本王绝对不会为之求半分情!”

话说到此,也算是他对符元澈所作之事毫不知情了,他日被定罪,自己的牵扯也能从轻一些。

他恨,提前走出御书房时,看着在石阶下跪着等宣见的女婿,一脚踹了下去。

“你是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的?你就该死在幽州,也能让本王少丢一些脸。”

符元澈被父王这么一踹,便知大势已去,他完了。

他像没有骨头般瘫软下去。

他连为自己呼冤都不敢,像一滩烂泥被人拖走。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没有朝自己已知的方向走,苏家明明被满门抄斩,齐王会登基,可他怎么会被提前解决掉?

为什么苏家的局势和前世的走向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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