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咚地一声撞到了车壁,后头跟上来几个家奴牢牢堵在了门口,马车飞快地就跑了出去。季曼捂着脑袋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人道:不用这般粗鲁,我会好好配合的。
几个家奴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一个个坐着都是目不斜视,就当没听见季曼的话。
柳寒云这是要将她送去哪里呢?杀人她应该是不敢的,至多将她送出个几百来里地,不让她回去就是了。这样想,倒是轻松一些,正好她不想去送长郡王离京,柳寒云也是算帮了她个忙。
车行一路,季曼很平静地偷偷摸了摸身上备着的碎银和铜钱,一点一点悄悄塞进了靴子里。身为被劫持的人,她很老实,靠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眼神茫然地看着家奴们。
天色暗了,宁钰轩正准备就寝,就有丫鬟捧了季曼给的荷包送来。
夫子让奴婢转交给侯爷。丫鬟道:说他与夫人出去一趟。
与柳寒云出去?宁钰轩顿了顿,接过那荷包来打开,里头是当初与她一起上街,买到的同心结。
这是想告诉他什么?宁钰轩轻笑,这样不起眼的东西,她竟然还留着,他还以为傻的就他一个人。连他印鉴都能偷走的女人,怎的还会留着这个。
侯爷,要去夫子那里看看么?鬼白轻声问。
去看来做什么?陌玉侯淡淡地将东西丢在枕边:她不是聪明么?什么都能拿来算计,自然能有自己的办法。
鬼白点头,老实地去将房里的灯熄了。
等等。宁钰轩低喊了一声。
鬼白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黑暗里的主子:怎么?
沉默了一会儿,宁钰轩掀开了被子:我们去凌寒院吧,也好久没去看曦儿了。
是。鬼白觉得最近的主子好像经常反复无常,不过他是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的,听着吩咐就好。
柳寒云还没有睡,抱着曦儿等着外头的消息。她本是想干脆一劳永逸,但是这夫子背后还牵着人,她不能灭口,只能有多远送多远。若是有人怪罪,她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也好。一个世子已经分去了侯爷大半心神,无论如何也不能多个男人再来搅混水。
云儿。宁钰轩踏进门来看见她,微微有些意外:你回来了?
柳寒云一惊,随即大喜,抱着曦儿就迎了上去:侯爷怎么来了?妾身一直在府里,未曾出去过,怎么叫回来了。
难得他今日竟然主动来了后院,柳寒云高兴极了,放下曦儿就往陌玉侯那边推了推:叫父亲。
曦儿茫然地看着宁钰轩,小退了几步,又缩回柳寒云身后,抓着她的裙子不说话。
宁钰轩半蹲下来摸了摸曦儿的头,轻声问柳寒云:你今日没出去?
没有啊。柳寒云摇头,至多也不过去了躺后门而已。
宁钰轩顿了顿,回头看了看门口,鬼白已经从后院过来,拱手道:夫子出府了,尚未回来。
柳寒云心里一跳。
夫子去哪里了?天都已经黑了。宁钰轩笑着问了一句。
鬼白摇头,看了柳寒云一眼。
夫子去哪里,妾身也不知道。柳寒云垂了眼眸道:妾身只与他在后院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回来了。
陌玉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站起身来看着柳寒云道:云儿,我不喜欢人对我撒谎。
柳寒云挺直了背脊,抿唇道:妾身没有撒谎。
夫子是对世子来说很重要的人。宁钰轩看着她道:就像你哥哥对你一样,也是很重要的人。
这是威胁,柳寒云心里凉了凉,她哥哥柳如风正要调到京城来做京官,都是陌玉侯在处理相关事宜,因着她的关系,大概也很快能办好。养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她照顾不来,就指望着哥哥快些进京。
只是,现在侯爷没有任何证据说她与夫子离府有关系,就直接这样威胁她是为什么?柳寒云皱眉,揉着帕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旁边的曦儿更是不喜欢这氛围,扭身跌跌撞撞扑去了奶娘怀里。
既然你没有撒谎,那便我自己去找吧。宁钰轩笑着将柳寒云的鬓发别到耳后:你好好休息。
侯爷!柳寒云不解地睁大了眼:天色已经这样晚了,您要自己去寻么?
嗯。宁钰轩走得头也不回。
柳寒云慌了,倒不是慌侯爷会把夫子找回来,慌的是,那季夫子在侯爷心里,原来真的已经重要到了这种地步?那这一院子的女人又算什么?
去给侯爷指路。柳寒云慢慢蹲下来,轻声对旁边的椿皮说了一句:是锦州方向。
主子。椿皮红了眼:做什么还要指路,侯爷想去找就让他去找,反正他也不一定找得到。那样的祸害要是带回来了,说不定还会咬您一口。
柳寒云苦笑一声,从奶娘手里抱过曦儿低声道:总不能看着他白白寻那么久,人总有一天是会被找出来的,听侯爷的意思,大概也是知道与我有关。还不如就这样算了,免得连累哥哥。
椿皮咬牙,跺脚道:侯爷也真是没良心,主子与他有恩在先,生了曦少爷在后,现在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要这样对主子。
柳寒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马蹄高扬,宁钰轩知了方向就带着鬼白一路追上去。从京城到锦州也就只有一条路,只不过要追上可能得费不少时候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他完全可以不追出来的,让鬼白来寻也可以,大概是自己睡不着,也顺便出来散散心?
马鞭重重落下,宁钰轩低笑,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不知道走了多远,天好像已经很暗了,季曼靠着车里都睡了一觉,车才终于慢下来,一群人将她拉下去,看样子打算在山林里过上一晚。
这林子是旅人的最爱,因为没有猛禽而多野兔野鸡,搭个棚子就可以歇上一晚。
季曼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几个家丁生火的生火,搭棚子的搭棚子,也不愧是侯府出身,干净利落得很。
记得原著里聂桑榆也是曾经将陌玉侯的几个通房丫鬟给送走了的,搞不好就是这同一批人,想起来倒是觉得有趣。
看看天色,估计明早之后就可以离开京城的范围了,季曼思忖了一下,问:这附近听着应该有河,我可以去洗个澡么?
几个家丁看她一眼,出来一个人道:我同你一起去。
季曼嘴角抽了抽,想想也点了头。她不可能真的离开京城,要从这么些家丁手里逃出去,自然得用奇招了。
来到河边,天已经黑了,月色正好,隐隐可以看见河水粼粼。远处似乎也有人声,这林子里夜宿的人不少,故而这河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季曼脱了外袍,直接穿着内衣和靴子就下了河。旁边的家丁一边盯着她一边脱衣裳,见她这样奇怪,忍不住皱眉道:你可别耍花样!
不会,我又没办法跑去哪里。季曼笑了一声,在水浅的地方划了一会儿,趁着家丁脱衣服的时候没注意,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去。
岸上传来家丁的笑声:你可别想借河水跑了,下面几步就是一个水潭。
这是一条河的分支,前头的确是一个水潭,平静得很,就算她现在潜水跑过去,家丁只要发现她不见了,往那边岸上一堵,她就跑不掉了。
但是,她有个保命技能。
变脸。
扎在水里,季曼伸手就将人皮面具给取了下来塞进了怀里,然后将头上的木簪放开,一头秀发就散在了水里。身上就剩一件袍子,干脆就脱了去,穿着靴子一路顺着水滑到尽头的水潭里去。
我就知道你会耍花样!岸上的家丁穿了衣裳,没有下水,直接往水潭那边跑。
休得靠近!刚要跑到水潭边上,家丁就被一队穿着铠甲的人给拦住了。
这家丁有些傻,停下步子解释道:我家有个家奴顺着上面的水下来了,他想跑,我是来抓人的!
几个侍卫皱眉,有人低声去禀告了一句,就有小丫鬟朝水潭里头喊:夫人,您可小心,说是有家奴逃窜,别冲撞了您。
水潭里有水声哗哗作响,家丁站得远,被侍卫挡了个牢实,只听得里头道:这边都是女子,哪来什么家奴,莫是些登徒子想冒犯,让侍卫打发了去。
是。
家丁被一个侍卫押着赶离了这片水潭。
水潭里一众女眷纷纷上岸,颇有些扫兴的意思。为首的女子裹上衣裳,淡淡地道:眼看着就快到京城了,这路上遭的罪,回去可要好好补回来。
可不是。一个娇俏的女子道:郡主以前哪里在这荒郊野外露宿过。
水潭里还有一个女人在安静地沐浴,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这是谁?忘记带衣裳了不成?怎么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