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他站在水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们。
那清秀俊朗的眉眼中,透出的极厌恶极无力的眼神令人胆寒。
尤其在看向白嘉时,他眼中是无尽的怨恨和悲愁。
此时俩人就站在对方面前,却仿佛隔着深渊。
从前许远归很疼爱白嘉,无论白嘉犯了什么事,只要甜甜地叫声哥哥,许远归都会心甘情愿地收拾烂摊子。
可现在,许远归恨她,白嘉的那声“哥哥”再也喊不出来了。
“远归,你站在那里干嘛啊?”程萱很自然地走向许远归,挽起他的手臂,“对了,嘉嘉,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远归在一起了。”
“恭喜……”白嘉说道。
好像除了这句话,她也不能说什么。
怎么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些话她都问不出口。
许远归眉头微皱,却也没说什么。
程萱笑道:“等到时候我们结婚,你来当伴娘吧。”
程萱笑颜如花,一看就是十分幸福。
“你叫她来干什么?找我们的晦气吗?”许远归嘲讽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有人还输着液呢就赶过来看看发什么事了。
“哥哥……”白嘉望向许远归,忍不住喊道。
想不到七年过去了,哥哥还是那么恨她。
女孩的声音清亮干净,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许远归有些恍惚。
面前这个窘迫瘦弱的白嘉和记忆里明媚张扬的小姑娘重叠起来,许远归这才发现,她的变化那么大。
不只是外表。
许归看向白嘉,眼眸微红,他厉声斥责道:“白嘉,七年前我就说了,我不再是你哥哥。”
白嘉心中酸涩,她握紧拳头,垂眸说道:“好,以后再见面,我就叫你许先生。”
她知道,许远归不会原谅她,就像她不会原谅自己一样。
既然愁怨注定无法解开,那不如当陌生人吧。
白嘉顺从的神态更让许远归恼火,他不顾周围人越来越多,对白嘉大声斥责。
“白嘉,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吗?你现在好好地活着,可是白家被你毁了,外婆死了,大舅死了,我妈疯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许远归看白嘉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杀人犯。
“白嘉,你知道吗,当初全家人都盼着你的出生。大舅把字典都翻烂了,才给你挑出这么个好名字。白嘉,白家,他说因为你是全家人的宝贝,所以你叫白嘉。”
许远归的妈妈和白嘉的爸爸是亲兄妹,打小许远归就跟自己的大舅关系很好。
曾经,许远归也很盼着这个妹妹出生,也曾护着她,爱着她。
可是如今,许远归恨不得掐死她。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恨不得搬个板凳拿点瓜子过来看热闹。
程萱心里闪过一丝得意,表面上却还柔声劝道:“好了,远归,当年嘉嘉也不是故意的,只要让嘉嘉道个歉就可以了。”
程萱说道:“嘉嘉,和远归道个歉吧。”
吃瓜群众将三人围起来,白嘉低着头,却能将周围人的议论尽入耳中。
那么多的猜测,谩骂,甚至是诅咒。
可明明,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清楚。
“你们要我道什么歉呢?”白嘉抬起头,苦笑道,“如果是因为我救了那个孩子,我不会道歉。”
许远归刚才劝自己,只要白嘉道歉,他就还给她一次机会。
但是如今……
许远归愤怒到极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辜,你是不是觉得你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我告诉你,因为你自以为是的善良。你毁了我!你毁了白家!你就是个杀人犯!”
许远归握紧拳头,朝着白嘉砸去,在最后关头,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点,砸向白嘉旁边的镜子。
白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听见骨头微微碎裂和镜子碎了一地的声音。
清脆又响亮,甚至盖住了周围人的议论声。
白嘉睁开眼,只见许归恨极了的眼神和血淋淋的伤口。
她心中猛烈地疼痛,仿佛是要把心脏撕出一个口子,流出活生生的血。
巨大的痛苦蔓延着她,似乎是要扼住她的一切,令她呼吸不得。
“当年,要不是你救了那个孩子,他活不下来,也就不会告上法庭,白家不会破产,大舅不会被逼得跳楼,外婆不会一时气急心脏病发而死,舅妈不会出车祸,我妈妈……也就不会疯了……”
许归声音越来越弱,这些年,他真的受够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白嘉看着许归抓狂的样子,辩解的话一点也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
白氏集团欠工钱,导致工人被逼死。
那个孩子的爸爸就是被逼死的其中之一。
白氏集团罪有应得,白家罪该万死。
她没有做错,只是站在了正义的一边。
甚至白家家破人亡,她都勇敢地担起了一千万的债务。
可是每次睡觉,梦里都是家里人惨死的模样。
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白嘉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每年的生日礼物是一条上百万的裙子,而那个孩子的爸爸一年的工资是十万块。
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她应该下地狱。
“那你杀了我吧。”白嘉眼前渐渐模糊,她听见自己无比清晰地说道,“你这么恨我,杀了我吧,我肯定不反抗。”
这七年折磨的何止是许远归,还有白嘉。
明明没做错,可她就是原谅不了自己。
这七年就像噩梦一般,她逃不了,死不掉。
当一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落入泥潭时,会过得连条流浪狗都不如。
她有债务,有仇人。
没钱,没房,没时间。
被打过,被骂过,被排挤过。
她不过是凭着会写点小破字,以及一身武功,才能勉强活到现在。
所以,当她看到徐斯年时,才会想要拉她一把,一如拉一把当年的流落街头无处可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