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在家休息一日,入宫奉旨,领着百余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京城。
不少人看到他骑着陛下青赐的枣红马,威仪煌煌,十分高调。
太孙还活着、被人送离京城、裴侍读领着人出城去找等等消息,不胫而走。
大夫人在家听得心神不宁,无助地拨着算盘珠子,啪嗒啪嗒想了两声,看向十一娘:“我听着,感觉不对劲。”
裴司行事惯来低调,何时会大张旗鼓地领着人出城,这么一来,明显是给人竖起箭靶,有去无回。
“哥哥应该会回城了,不过是虚晃一招,祸水东引罢了。”温眼托腮看着裴司送来的图纸,与京城的风格不同,带了些异域色彩。
若将这色彩融入京城时兴的款式中,或许有独自的风采。
她想着款式,大夫人取走她的手中的图纸:“十一娘,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伯母。”温言低喊了一声,图纸被捏皱了,可见她心思,温言便悄悄解释:“祸水东引,瞧一瞧谁对太孙不利,哥哥不过是出城罢了,待合适的时候会回来的。大伯母,如果在大伯父之上,还有个大哥,他死了,留个个孩子,流落在外了。”
“家业都是他的,您甘心吗?二伯母甘心吗?会让他平安回来吗?”
“所以,大郎做的差事很紧急,万一出事了呢。”
“不会,哥哥的目的是回京城来找太孙。我觉得太孙在京城内。”
大伯父沉默了,她对这些事情说不准,少女说得振振有词,她也只能相信。
“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日吧。”
大夫人沉默了。
温言悄悄收回自己的图纸,忙捋平了,顺势收了起来,“大伯母,我听说有两家粮店关门了。”
“是关门了,粮食紧张了。秋日到了,有新粮上来,我听说新粮少之又少,价太高了。有价无市,我派人去打听了,要排队呢,就那么一点,谁都想要。”
大夫人也是叹气,日子难过,半年都没有下雨了,再不下雨,京城也要死人。
她又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听说朝廷在祈雨了。”
“过了秋天才会有雨。”温言讷讷出声,同时,会有地方接连半月暴雨,河水猛涨,造成内涝。
大夫人听不真切:“什么时候会有雨?”
“我猜过了秋天吧。”温言随口扯谎,“陈粮虽说不如新粮好,到底可以度日,新粮哪里那么容易好抢。”
“我派人去看了,等等吧。”
大夫人提及此事,也是浑然无力。
糟心事太多了,与在青州不同。青州关起门来,烦的都是家里长短的事情,入了京城,家里倒是安静了,外头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
温言收了图纸,准备去铺子里走一走。
裴知谦走后,外面的事情彻交给了周少谷,他更加卖力,接单的时候也更仔细了。
民间没什么人来做首饰,但宫里的娘娘乃至王府,陆陆续续有单子做。
底料却一涨再涨,周少谷气得不轻,一面同家里来往,从青州送底料,时日长了些,多拿些,好过被人掐着脖子。
周少谷说起此时事,面红耳朵红,一再拍案:“他们联合起来,欺人太甚,不要以为除了她们家,我们就没有后路。”
“是不错,你可以与家里商议,拟一条路出来,再问问其他铺子的意思,若能联合起来,路打通了,不必受他们欺负。”温言笑着想主意,“你去问问其他铺子的意思,高调些,我想底料上涨,他们也很无耐。”
周少谷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为何要高调,怎么个高调法?”
温好整以暇解释:“约这些掌柜在归来酒肆见面,大张旗鼓,让底料商们都看到,我们要另谋其他出路。另外,你让家里出个管事,代表周家代表青州底料商,与我们商谈。”
少女徐徐而谈,缓缓道来,云淡风轻,如一阵阵清风拂过周少谷的脸颊,让他心怦然动了。
温言继续说:“底料商看到我们另谋出路,他们肯定慌呀,周家簪行在青州一带十分有名,他们出面,底料商会掂量你们的身份,至于真假,就让他们自己猜,空城计,懂吗?”
周少谷恍然,仔细揣摩须臾,当即拍手叫好,“好主意,不必与家里商议,我身边就有管事,约定演一出戏罢了,不难。”
“提供一份底料单子,表明价格,但这个价格怎么定,你与管事好好商议,不可压得太低,骗不了他们,想一个骗得过他们的价格。”
“记住了,我这就去安排,十一娘,你真聪明。”
周少谷红着脸夸赞少女,眼中星光闪烁,明明灭灭,少女身上蒙了一层纱,勾得他想将那层面纱掀开。
可他没有胆子。只能贪婪地看着她。
温言见他呆呆傻傻,不得不说道:“你记住了吗?”
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害羞的模样。
周少谷回神,低着脑袋,耳尖微微泛红,“我这就去办。”
见他匆匆离开,温言无奈叹气,他怎么会动不动就脸红耳根红呢。
“东家。”
温言抬首,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口。
温言放下笔,朝门口的人招招手:“怎么了?”
“我、我想预支工钱。”明见跨过门槛,揪着袖口,“不多,就一个月。我、前几日领了米,没、没有了。”
“被抢了,还是自己送人了?”温言深吸一口气,若是送人还好,倘若被抢……
京城都已经有人不顾律法,可想地方的何等模样。
明见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送人的。”
“你找掌柜再领十斤米,算了,你搬去家里住,外面不安全。你有十岁了吗?”温言打量面前瘦弱的少年郎,瘦弱竹竿,五官清秀,周身上下透着儒雅气质。
长期吃不好,就显得很瘦,就连个子都没有同龄人高。
“不不不,东家,我不能领了,我自己送人,我就得自己承担后果。不能因是之故,害了旁人。”
明见极力拒绝,又说:“先生知道,会不高兴的。”
“你先生教你的?”温言挑眉,“倒是符合他的性子,也听我的,搬去家里住,我刚好有些差事吩咐你去做,这样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