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公爵官邸。
科宁公爵担任联盟执政官，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他喜欢事必躬亲，一切权力尽在手中。
只是今晚平静被打破了。
官邸副官走进书房，低声表示：“爵爷，安德罗妮女公爵要跟您通话。”
伏案的科宁公爵略作思索，点点头表示允许。副官随即搬来一面水晶镜面，摆在书房正中。
镜面内是一名妆容妖艳的老妇，怒气冲冲，开口言语极为尖利。
“科宁，你给激流城的那小子授予什么权力？想让他开战吗？”
老公爵显然还没收到消息，诧异道：“发生什么事了？”
“维克多.雨果公开宣布激流城脱离北方行省，成为联盟自治领。这是你授意的？”
镜中老妇非常愤怒，“这会不会过于激进了点？等于把矛盾挑翻了，库克必然采取行动。”
老公爵一脸茫然，“什么脱离北方行省？我只让那小子担任城主，没让他主动干别的呀。”
“科宁，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授意，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有胆子挑衅担任总督的侯爵？”
面对质问，老公爵能感到事态严重，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对于北方行省企图脱离联盟的现状，给库克侯爵眼皮底下按个‘钉子’是三大公爵都同意的举措。
但‘钉子’的作用是给目标造成小小不适和些许疼痛，是抗伤害的，不是冲上去‘骑脸拉屎’。
‘抗’是个被动词，默默的，无声的，别把事情搞大，谁让‘钉子’主动的？
老公爵没指望周青峰发挥什么大作用，能恶心恶心对手就够了，能活久点就更好。
可现在这哪里是‘钉子’？分明是‘锤子’。
“那小子在我官邸住了近一个月，看着挺老实的呀。”老公爵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却做出一副懊悔模样。
“要不，我把那小子的职位再免了？换个人担任激流城城主，平息事态？”
镜中老妇更怒，“科宁，你想推卸责任吗？现在把那小子免掉，激流城就真落到库克手里了。
事已至此，必须让那小子顶住，否则联盟真要丢掉一个行省。”
老公爵不是不明白，他是太明白。他暗想：“我确实没看错，雨果小子确实不安分，却没想到他如此不安分？”
现在后悔也难了，只能想着如何解决。
这时，副官再次进来，“爵爷，安德烈公爵也想跟您通话。”
于是水晶镜面分成两块，又多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老头，阴沉说道：“科宁，激流城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公爵点头，“我正在思考如何处理。”
“所以对城市进行军管，建议城内贵族撤离，对所有资产和人员强行征收，这些命令得到你的许可？”
啊......老公爵再次震惊了，“什么军管？我没下达这样的命令。我只让那小子去当城主。”
‘地中海’老头嗤笑几声，“科宁，我不管是不是你下的命令。你搞出来的事，你得解决。”
老公爵真想叫天喊屈，他确实没让周青峰搞这么大——先是公开自治，接着驱逐贵族，而后没收资产。
这每一项都踩在红线上，作死啊！
城主是科宁公爵任命的，任谁都不信没根基的毛头小子会自作主张去挑衅强敌，必然是受到公爵指使。
偏偏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不支持那小子还不行，一旦软弱，一旦息事宁人，后果不堪设想。
老公爵羞恼成怒，‘嘭’的捶了一声桌子。
他想把周青峰绑在自己战车前头当吸引火力的肉盾。现在弄巧成拙，反而上了周青峰的贼船，下不来。
三位公爵就事态讨论一夜，只能商定由科宁公爵强力支持周青峰顶住。
至于事后要如何惩罚，那也得顶住再说。
这事一夜间传遍联盟所有行省，所有城市。
每个与之相关的权贵都无比震惊，感受到血与火逼近的危险，尽一切可能收集信息，确定今后如何站队。
而此刻，激流城内，手掌大权的周青峰一改平日忍气吞声，闷声发财的姿态，突然间张牙舞爪，咄咄逼人。
城内所有被认为不可靠的官僚和贵族都接到一份城主府通知......
“据悉，野蛮人近期将再次进攻激流城，形势危急，必须做出果断决策。
为加强管理，统一指挥，即日起解散城市议会，一切权力交由城主维克多.雨果阁下，并对全城进行军事化管理。
考虑到城市防御薄弱，为减少上流社会的生命和财产损失，希望接到通知的人员三天内探亲访友，予以暂避。
为加强城防，抵抗外来入侵，所有撤离人员之财产将尽数登记，强行征收，战后再予以全数归还。”
清晨一大早的，城市卫队对每家权贵挨个敲门，将通知送上。
加德纳牧师才起床，将通知上每字每句读几遍，顿时天旋地转，大汗淋漓。
“别慌，别慌，这不过是雨果小儿垂死挣扎，回光返照。得找人商议如何推翻其邪恶统治？”
找谁？
前任城主刚刚拍屁股走人。
三大男爵，一死，一走，一元气大伤。
真想想好像没谁能扛得住从码头区崛起的那小子。
“备车，去雷曼夫人府上。”
“老爷，不好了，家里马车被城市卫队征用。”
管家哭丧脸拿来一张白条，上头盖着城主府紧急状况委员会的章，写明征收四轮马车一辆。
“我的车就换了这么一张条？”加德纳牧师这才彻底回过味来。
他再把通知读一遍，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颤抖。这字里行间就三句话。
一，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二，接到通知的人全部给我滚。
三，财产强行征收，且打白条，一毛钱都没有。
狠啊，太狠了，简直是不给活路。都说贵族对穷人是敲骨吸髓，这周扒皮是吃人不吐骨头。
“他怎么敢这样？不怕引发众怒吗？”加德纳牧师怒火万丈，等他上街之后，就明白‘军管不是开玩笑’。
街道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人，既有城市卫队，也有圣光领自己的部队。他们大多五人一班，班长配备双管火枪。
这装备看起来还很孱弱，也没多强。
但班长若是遇到麻烦，吹个哨子，随时能调来一支乘坐马车而来的机动中队，那就是全员使用火器。
加德纳牧师问了街头实施军管的大头兵，“你们为什么甘心替伪逆效命？”
那大头兵对牧师打量几眼，傲然道：“雨果阁下给我们补了半年的军饷，不替他效命，难道替你效命啊？”
“就为了钱？”
“难道为了道德？”
这大头兵确实不同以往，亚麻军装是崭新的，腰间皮带是紧实的，黑色脸庞透着红光，看样子油水很足。
关键是其斜跨的枪套里装着一支上膛的火枪，击锤一掰就能开火。
虽然大头兵连一级战士都不是，但绝对能两枪将寻常对手干死。
毕竟五级以下也就是力气大些，目光敏锐些，体格壮些，也没飞天遁地，踏雪无痕，刀枪不入的本事。
加德纳牧师怔怔之下，竟然后退两步，只能转身离开。
那名大头兵还特意提醒道：“先生，三日内最好完成财产登记。三日后财产若有损失，就很难说清了。”
“登记，登记，我偏不登记。”
加德纳牧师扫了眼大街，发现来来往往的马车并不稀缺，但全部被征用。
他所在的街区住的非富即贵，基本属于要被赶走被征用的范畴，因此大批军警赶来，维持治安。
街上不时听到有人怒吼，有人叫骂，偶尔还有枪声响起。第一枪是警告，第二枪往往就瞄准大腿了。
平日作威作福的权贵，今日无不仓皇无措，真敢爆发对着干的却很少。
有些嗅觉灵敏的官僚已经意识到事态不对，干脆配合登记，逃命要紧。
加德纳牧师在街头转一圈，发现和自己类似遭遇的人没个一百也有八十。
人群中，有个矮胖的酒糟鼻特别显眼。肃杀的气氛下，他跟没事人似得，居然有马车坐。
“霍华德。”加德纳牧师认出那个酒糟鼻，是博物处的霍华德牧师。
换过去裁决牧师才不会搭理博物处的牧师，但今天不一样。
“霍华德，您怎么能坐马车？”
酒糟鼻的矮胖子扭头瞧了眼，淡然道：“哦，加德纳阁下呀。上午好。您说马车呀，城主给我配的专车。”
加德纳牧师一脸吃惊模样，压低声音：“您决定投靠雨果了？”
“我早就投靠了呀。”霍华德牧师讪笑道，“都投靠好几个月了。”
“雨果小子要跟库克侯爵对着干呢。他万一失败了，您就不怕被清算？”
“怕，很怕。像我这样投靠的人多了，大家都怕。可光怕有什么用？”
加德纳牧师更震惊，“不可能，雨果小子快把城里的官僚和贵族全赶走了，怎么还会有人投靠他？”
霍华德牧师摇摇头，“您想多了，被要求离开的顶多一百多户，也没多少，愿意替补的至少上千。
你别只看到上层，也要看到底层。
就拿教会说吧，还记得几个月前雨果阁下雇了百来号低阶见习牧师负责侦测邪恶，侦测谎言吗？
雨果阁下身边有位特别擅长神学的伊西斯女士，那些见习牧师只要追随她一段时间，普遍晋升一两级。
还有扎瑞尔女士，虽然脾气坏了点，但追随她而受益的就更多了，足有四五百。
愿意投靠雨果阁下的可不是一两个，大家都盯着城里的职位空缺，谁不想搏一把富贵啊？”
加德纳牧师此刻才发现，过去名不见经传的这位已经晋升到六级，半年等级翻了一倍。
霍华德牧师笑笑，显然就是搏富贵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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