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血？手柄之血！ 四、白狼与尖牙

1184年冬，蓝山脚下森林。

渡鸦的脸色很难看。

“恕我冒昧猜测，打劫这个难民队伍的，不是精灵，而是狼派的猎魔人，”斐茵尼威德冷笑一声，“若真相如此，那还真有意思啊，精灵打劫了狼派，狼派就来打劫难民。”

“不，我不相信维瑟米尔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当然不会。那他的学徒们呢？”斐茵尼威德绕着阿黛拉和渡鸦缓缓踱步，“请仔细思考一下。二十年前的屠杀，让狼派凋敝。如今，狼派猎魔人除了维瑟米尔，只剩下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猎魔人，还有毫无帮助的学徒们。能挣到钱吗？”

渡鸦低下头，说出的话自己都心虚：“应该……可以吧。”

“狮鹫学派当然有钱，毕竟你们和术士差不多，还能通过海上航线进行贸易和补给，但是凯尔·莫罕呢？瞧瞧，蓝山，陆路的险峻恐怕不比凯尔·塞壬差多少，却没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海路和港口。还有精灵们雪上加霜的打劫。我恐怕，维瑟米尔已经囊中羞涩了吧？”

“……我不能否认你的合理推断。”

“你说过，不少狼学派学徒因物资匮乏而生病，甚至生命垂危，我恐怕这个境况要比我们想象中的严重，”斐茵尼威德声音放轻，“在这种境地，就算维瑟米尔固守本心，能保证所有年轻、强壮却又挣不到钱的猎魔人们固守本心吗？”

此时，亚克席法印的效果逐渐消退，但是阿黛拉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不再试图逃离渡鸦：“你、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对吗？那些猫眼的骑士？”

“我不是，”渡鸦苦笑，他几乎完全认可了斐茵尼威德的推测，“请放心，我是狮鹫学派的猎魔人。”

“我知道！我知道狮鹫！我前不久还见过玛多克大师呢！他比你还要英俊！”阿黛拉先是开心，随后又低落下来，“可是玛多克大师走后没多久，怪物就卷土重来了。”

“坚强点，女孩，”渡鸦犹豫片刻，“你想和我们一起吗？如果不想，我们会送你去维尔登堡……对吧，斐茵？我们可以用传送门。”

斐茵尼威德瞥了他一眼，默认了。

阿黛拉毫不犹豫：“我要和你们一起！我也要当狮鹫学派的猎魔人！”

渡鸦大惊失色：“不不不，我会将你托付给尼拉——一个商人来照顾。猎魔人需要经过痛苦的突变，女孩无法成为猎魔人，至少没有成功的先例！”

“那就让我当个仆人，怎么样都好，我想待在狮鹫学派，”阿黛拉显然被玛多克迷住了，“我还想见到玛多克大师！”

斐茵尼威德掩住下半张脸，难以抑制地笑了一声。

渡鸦无奈：“斐茵——”

“请原谅我不礼貌的想法，”斐茵尼威德收敛了笑意，慢吞吞放下手，“我几年前便认定，这世界上丑男人浓度如此高，正是因为狮鹫学派把天底下的英俊男人一网打尽了。你们在筛选学徒时，考核标准之一是脸吧？”

“别开玩笑了，斐茵，”渡鸦被说得脸红，“现在重要的是安置阿黛拉，以及好好调查这件事。”

“其实如果她愿意，让她成为猎魔人学徒也没什么，”斐茵尼威德打量阿黛拉，女孩在她的目光下不由自主挺直身体，“治疗术对女孩一样管用。”

渡鸦：“……先让她去尼拉那里吧，我想这事还需要埃兰拿主意。算我求求你了，斐茵，照顾一下大宗师的威严吧，别总是绕过他来做决定。”

“如你所言，”斐茵尼威德不置可否，后退一步，打开了通往尼拉营地的传送门，将阿黛拉轻轻推了进去，“我先去看看尼拉那边，然后安置阿黛拉。待会回来。”

她随即跟着进入传送门，紧接着传送门消失了。

渡鸦扶额叹气，继续用猎魔人感官侦察案发现场。

“她说的是对的，那个精灵。”

渡鸦猛然转头，他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脑袋从灌木丛中钻出来，面庞稚嫩清秀。

年轻人类通常不会有这样的发色，渡鸦乍一看差点以为又一个精灵出现了，但是这个孩子没有尖耳朵，并且拥有琥珀色猫眼。

是一个已经经过突变的猎魔人学徒，只是还没拿到徽章。

“你好，孩子，我是狮鹫学派的渡鸦。你叫什么？为何在这里？”渡鸦想到斐茵尼威德的推测，下意识握住了剑柄，但问话依旧客气。

“我是利维亚的杰洛特，维瑟米尔的学徒，”白发男孩并不靠近渡鸦，远远看着，“维瑟米尔让我在这里磨练狩猎技巧和野外生存能力，呆满三十天就能回到凯尔·莫罕。”

渡鸦感到揪心，他松开了剑柄：“是吗？你真的很厉害，之前我都没发现你。”

杰洛特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下斜坡，靠近渡鸦：“我看见了，和那个精灵说的一样。凯尔·莫罕的成年猎魔人抢劫了难民。”

渡鸦脸色一瞬间很难看：“我想我需要和斐茵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斐茵？是那个精灵？”

“是的，泰莫利亚的斐茵尼威德·阿德尔伯特。但不仅仅是精灵，至少和蓝山的精灵不一样。她是泰莫利亚的公主，也是极其强大的女术士。”

“一个公主？”杰洛特愣怔，“泰莫利亚的公主？”

“坦白说，比起她的力量，公主这身份实在不值一提。”

传送门激起一阵风，吹得杰洛特眯了眯眼，他看见那个精灵女孩站在光影交接之处，朝他微微颔首。她抬眼的一瞬间，杰洛特感觉自己正在在注视一个闪烁的美丽幻觉。

“我很抱歉，但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说，我的公主身份不值一提？”斐茵尼威德从传送门走出，“格伊德玛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大发雷霆。”

渡鸦背后说人被揪住，有点尴尬：“我是说，比起你作为女术士的能力，公主身份不重要。”

斐茵尼威德点点头，没揪着不放，转而说正事：“请问你有什么新线索吗？大侦探渡鸦。”

渡鸦无视她的调侃：“我恐怕事情如你预料的一般。这位维瑟米尔的学徒，利维亚的杰洛特，他目睹了一切。事态可能很糟糕，凯尔·莫罕的物资必然十分匮乏，否则不会在这个时节，让学徒来野外磨练自己。他们恐怕在通过这种方式节省口粮——让强壮的学徒来森林打猎，那些生病和瘦弱的留在城堡。”

斐茵尼威德仔细打量杰洛特，年幼时的小白狼，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有俊秀的鼻子和小巧的下巴，跟几十年后那个满面风霜的糙汉完全是两种风格，男大十八变是真的。

杰洛特面色僵硬地瞪着她，脖子和耳朵通红。

“caed'mil（幸会），杰洛特，”斐茵尼威德微笑着颔首，“我是斐茵尼威德·阿德尔伯特。”

杰洛特笨拙地鞠了一躬。

“请解答我的疑惑，你看到了几个猎魔人在打劫？你能认出他们吗？”

“斐茵！”渡鸦不赞同，“别这么不合时宜！”

“很抱歉，我不懂这有什么不合时宜的，难不成你认为现在应该关注的是狼学派如何节省口粮？”

“难道不是吗？他们一定有很多学徒在那里挨饿受冻！”

“然后傻乎乎地让尼拉被他们打劫？”斐茵尼威德双手交握，背脊挺直，“恕我直言，我们得分轻重缓急。凯尔·莫罕究竟有多少敌人？总不能羊入虎口。”

“羊入虎口？我想你是皇家狮鹫，他们不害怕你就不错了，”渡鸦叹气，“求你了，斐茵，照顾一下杰洛特的心情，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我倒没什么，”杰洛特看起来情绪稳定，回答斐茵尼威德的问题，“打劫的总共六个人，领头人是格维顿，跟着他的还有德莫特·马兰加，其余四个也都是他们的同期猎魔人。”

“非常感谢，这很重要，”斐茵尼威德礼节性地朝杰洛特微笑，随后转向渡鸦，“我想这需要通知埃兰。让他来做决定吧，鉴于‘大宗师的威严’。”

渡鸦无奈看了她一眼，拿出狮鹫学派联络笔记本，斐茵尼威德取出羽毛笔和墨水给他，杰洛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动作看。

“你想看看尖牙吗？”杰洛特突兀地靠近斐茵尼威德，银木樨花味扑面而来，他伸手碰了碰斐茵尼威德的斗篷，又将手缩了回去。

斐茵尼威德的注意力从渡鸦的笔记本上移开：“尖牙？”

“对，它最近有了孩子。就在那儿。”

“渡鸦，请容许我离开一会。”

渡鸦心不在焉地点头，显然并不担心。

杰洛特拉住了斐茵尼威德斗篷的一角，带她走到一棵大树的树洞边。

一只母狼和几个小狼崽子窝在里面，看到她，母狼呲牙，发出威胁的吼声。

“牙齿果然很尖，”斐茵尼威德点评，“狼如其名。”

“尖牙，安静，她是朋友。”杰洛特和母狼交流，这母狼很显然能听懂，立马闭了嘴，舔了舔鼻子。

“真神奇，白狼，”斐茵尼威德微微凑近打量杰洛特，他的脖子和耳朵再次变得通红，“你是德鲁伊的孩子吧？”

“我不记得了，”他语气生硬，“关于亲生父母，我什么都不知道。”

斐茵尼威德笑出声，瞥了他一眼：“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骗了。”

杰洛特捏紧拳头，这回脸都涨红了，野兽一样的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她：“女术士都这样吗？”

“怎样？”

“毫不留情地对待别人。”

斐茵尼威德笑得意味深长：“当然不。你将来会遇到对你好的女术士，只不过我习惯了毫不留情的作风。”杰洛特想了想：“你这样也不错。”

“为什么？”

“至少很直白，我不会受到欺骗。”

“有时候被欺骗不是坏事。谎言可能不会伤人，而真相才是快刀。”

杰洛特显得很困惑，没有接话。

“孩子们，”渡鸦走过来，“埃兰已经回复，我们该走了。杰洛特，恐怕你得和我们一起行动。斐茵，由杰洛特骑你的马，你用传送门回到尼拉那边，可以吗？”

“如你所言，回头见。”斐茵尼威德开了传送门离开。

“我想和尖牙道别。”杰洛特望着渡鸦。

渡鸦抬抬手：“请随意。”

杰洛特跪在尖牙面前，一人一狼无障碍说了几句话。

“它让我留下，”杰洛特骑在斐茵尼威德留下的马上，“它说我也是狼，应该和它呆在一起。”

渡鸦哈哈一笑：“没错，你是白狼。”